PDF《老花镜》

特约撰稿人 乔聚坤 一 海林一进门,他爹有福老汉看到儿子 喜气洋洋的脸,惊喜地问: 小苗的事弄成 了? 海林缓了口气边往沙发上坐边道: 成了.

他一路奔波,有点累又有点渴, 自己又站起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 钱花 到哪儿哪好. 一提到钱,有福老汉打了个 激灵,不由自主地问: 又花不少吧? 海 林微笑着说: 爹,钱是人挣的,也是人花 的,只要办成事. 有福老汉也是见过世面 的人,知道办事的规矩;

可他更知道儿子 挣钱不容易,那是山南海北打工的钱啊, 每分钱都是儿子的血汗钱. 儿子办的是正事,是让孙孙小苗进城 上小学.村里本有小学,可这几年不如哪 股风,说是不让孩子输到起跑线上,村里 的孩子一个个停不住地往城里挤.小苗

7 岁,该上小学了,自然也要往城里上小学. 鸡有鸡路,鸭有鸭道,小苗进城上学 并不难.海林也是聪明人,问了村里几个 进城上学的家长,自己的门路就也找到 了.他靠的是在城里工作的老同学,当然 花钱是少不了的事.他心里很满意,因为 他孩子去的是县里的重点小学,那是一流 的小学,校址选择、师资配备、教学质量 都没得说.海林喝了半杯水,心平气和地 说: 爹,我的任务完成了,以后就是你的 事了. 有福老汉也知道以后的事是啥―― 每周接送小苗上学放学. 有福老汉望着兴奋的儿子,忽然想 到,老子对孩子都是这样.初生下是金宝 蛋,希望大着哩,盼他成县长、省长,可 是随着孩子长大,心劲儿渐落,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次次淘汰,真正成才 的,少着呢.那是百里挑一,万里挑一, 但少也得培养,那是希望啊. 二 有福老汉几天后开着他的电动三轮车 送孙子上学了,这条通往县城的道路,他 既熟悉,又生疏.所谓熟悉,因为这条路 是他常走的路,那是

50 年前,他上初中, 是县城第一初中,那是县里有名的中学. 赵老师的语文,话语如珠,句句生动,字 字有趣;

邓老师的数学,解人心窍;

就连 梁老师的生物课,也是别开生面,既讲知 识,又做实验.他的知识,大部分是读初 中得到的,好学校真是重要啊!但是中学 他也受了苦.那年他14岁,背着娘烙的烙 馍上学,这一背就是三年,他走的不是现 在的乡村水泥路,而是弯弯的乡村土路, 哪儿近走哪儿,刘庄、张庄、梨树王、河 坡李……还得坐船过两条河,论苦那时真 苦,晴天还好说,下雨天那就作难了.他 记得, 他在那条路上遇到过不少事,一次 走到半路,暴雨来临,把他淋成了落汤 鸡,到学校就感冒了.还有一次大雪封 路,他几乎掉进路边的井里.更让他难忘 的,是在城南门沙河岸边,他为了抢着上 船,被挤落到了河里,那是深秋,他穿着 湿淋淋的衣裳回到家里,又患了感冒. 想到从前,看着现在的路,他心里甜 润润的.这是平坦幸福的路,不费一点儿 力气,如观光旅游,看着田野里绿油油的 庄稼,望着身边坐的小苗儿,他心里热腾 腾的,希望,希望,这都是希望啊! 30里路眨眼间就到了. 三 小苗就读的学校好,可住处条件有些 差劲,这儿不是学生寝室,是社区三室一 厅的楼房. 三室一厅的楼房,除了卫生间、厨房 外,剩下的地方很小.学生住在三个房间 里,房间都是上下铺的高低床,一个挨一 个,很挤.他数了数,这么小的房间放了 五张床,能睡

10 人.10 个人睡一间屋子, 孩子不受罪?想到自己家那么宽敞,却让 孩子在这儿受罪,他心里有点难受.看小 苗,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从进城就喜喜 欢欢,现在见到这儿这么多小朋友,又看 到奇怪的双人床,心里更高兴. 小苗,睡这儿中吧? 中,爷爷. 有福老汉铺好床,小苗还上去躺了躺.小 苗想睡上铺,可上铺高,有福老汉给他讲 了下铺的好处,小苗一听,就顺从了爷爷. 一切安排好,有福老汉挥手告别时, 小苗哇一声哭了,有福老汉害怕的一幕终 于上演了.小苗离不开他.小苗一岁时, 他的爸妈出去打工,小苗就是有福老汉带 大的.村幼儿园的接送、辅导,做饭、洗衣,老汉又是爸又是妈,如今,小苗自然 舍不得离开他,他也舍不得小苗.有福老 伴是在小苗出生那年死的,有福老汉也孤 单,这几年没有老伴儿的他,全凭小苗给 他驱赶孤寂,给他带来生活的希望,可如 今……小苗哇哇哭了,有福老汉眼里热 了.还是辅导老师安慰了小苗,劝走了他. 四 有福老汉走出门,正准备拿钥匙开 锁,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到了他这 个年龄,很少有人直呼他的名字的,这人 是谁?还没等他找,那人已经站在他的面 前,原来是吴天亮,他的初中同学. 天亮说: 我看到你下车送小苗时,就 觉得像你,但不敢认,一直到打听完一 圈,才敢确定是你,我就一直在这等你. 天亮和有福是中学同班同学,50 多年未见 了,自然高兴万分.有福老汉夸天亮是班 上的才子,学习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