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文徵明《 楼居图》考》

二、 《楼居图》 的创作情境 已故的美术史家高居翰先生 (James Cahill) 在 《中国山水画的意义和功能》 一文中提醒我们: 中国 的山水画, 并不全然用于静观, 是画家内心世界的体现, 它们同样具有世俗的功能.为了理解一幅山 水画的功能, 我们必须探寻如下问题: 它是怎么创作的?在什么情境中创作的?它在当时的社会情 境中起什么作用?[4] 我们不妨带着这些问题去考察一下文徵明的 《楼居图》 . 《明史》 刘麟传 中提到 了文氏的这幅画作: (刘麟) 家居三十馀年, 廷臣频论荐.晚好楼居, 力不能构, 悬篮舆于梁, 曲卧其中, 名曰 神楼.文征明绘图遗之.[5] 刘麟虽然做官多年, 但廉洁奉公, 经济并不宽裕.晚年虽 欲为楼居之 , 但因为财力所限, 终不 能办.关于刘麟致仕后的生活情状, 张寰在 《南坦翁履略》 中有详尽描述, 颇可见南坦先生的为人: (刘麟) 入仕四十年, 而生理不逾中人.栖于坦上, 一室颓如也.郡守万君某往候之, 病 其隘, 为筑台, 始有台.邑令杨君某载酒往共酌, 病其隘, 为起堂, 始有堂.巡按御史张君某 为树绰楔.未几, 火.周君某将捐金复之, 翁力辞, 周不能强.杨纪其事, 铭诸石.杨为亭, 始有亭.居涧谷之间, 杨数临访, 因病涉, 乃架桥于门, 始有桥.[6] 刘麟贫困, 其居所的台、 堂、 亭、 桥都是在地方长官的资助下修建的.至于小楼, 则成为他始终无 [1] 〔明〕 文徵明: 《送刘君元瑞守西安序》 , 《甫田集》 , 〔杭州〕 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年版, 第208-209页. [2]关于文徵明与 金陵三俊 之间的交游, 可参看蔡清德的 《文徵明与金陵书家交游考略》 一文.文章刊载于 〔南京〕 《艺术百家》 2007年第5期. [3] 《清惠集》 卷一 《和文内史、 陆春官》 、 《寄文衡山》 , 卷二 《寿文衡山》 、 《与文衡山三首》 . [4] 〔美〕 高居翰: 《中国山水画的意义和功能》 , 范景中、 高昕丹编选 《风格与观念: 高居翰中国绘画史文集》 , 〔北京〕 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1年版, 第44页. [5] 《明史》 , 第5153页. [6] 《清惠集》 卷十二, 第29页. - -

211 文徵明《楼居图》考 法达成的梦想.从 《明史》 的记载来看, 刘麟是个旷达之人, 他想了一个办法―― 悬篮舆于梁, 曲卧 其中 [1] , 还很幽默地将之命名为 神楼 .明人周晖在 《金陵琐事》 中也提到了这座 神楼 : 神楼乃刘南坦尚书制为修炼者, 用篾编成, 似陶靖节之篮舆, 悬于屋梁, 仅可弓卧, 其上 下收放之机, 皆自握之, 不须他人.文征仲写其图, 诸词人多咏歌之, 皆不得其旨.[2] 周晖言 文征仲写其图 , 认为文徵明将刘麟曲卧篮舆的形象绘制成图, 这实在是个误解, 想来他 并不曾亲眼见过这幅 《楼居图》 , 只是想当然耳.陈应和亲临了文徵明向刘麟赠画的现场, 作为目击 者, 他的叙述阐明了文徵明创作 《楼居图》 的具体情境: 余任部郎, 转知池阳郡, 南归时适南坦刘公八初度.苏内翰文衡山先生同集寿燕, 绘写《层楼图》 为公祝.曰: 翁尝心慕楼居, 无力筑作.今值上寿, 徵明无以为贺, 绘公神像于 层楼之上, 命之曰神楼, 祝公如仙. [3] 原来, 神楼 并非悬于屋梁的篮舆, 而是文徵明为了完成刘麟的心愿, 在图画中为他描绘的楼 宇. 神楼 之名亦源于文氏的创意.文徵明在图画上还有一首题诗: 仙客从来好阁居, 窗开八面眼 眉舒.上方台殿隆隆起, 下界云雷隐隐虚.隐几便能窥日本, 凭栏真可见扶余.总然世事多翻覆, 中 有高人只晏如. 仙客从来好阁居 中的 仙客 二字点明了刘麟的人生志趣.杨慎在 《后神楼曲》 中的小序言: 司空南坦刘公 (元瑞) 慕陶贞白茅山楼居, 足不履地之事, 而未构楼也, 待诏文衡山为绘 《楼居图》 , 俾 神栖焉. [4] 陶贞白即南朝时著名的 山中宰相 陶弘景, 他曾隐居在句曲的华阳洞天, 筑危楼三层自 处其上, 百应遂绝.间一听吹笙而已.庭院皆植松, 每一听松风, 欣然自乐. [5] 陶弘景是道教的代表 人物, 刘麟视其为偶像, 因为他 早参玄理 [6] , 对道家修炼之术兴致勃勃, 平生善反观内照之术, 秘不 以告人 [7] , 注释丹经种种, 凡若干万言, 不轻以示人 [8] . 因此, 文徵明在老友刘麟八十寿辰之际绘制 《楼居图》 , 并 祝公如仙 , 这份私人定制的大礼, 既 与情境相符, 又与受赠者的志趣相合, 可谓匠心独具也.这份礼物产生的效果颇为轰动: 刘麟很满 意, 欣然拜而纳之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