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副刊 A14》

郭松 城里 城中村夜市 颠着大勺的 老倌, 额头上冒着 汗水.

火苗 呼呼 地 响着, 他臂膀抖着锅翻飞.也就几分钟, 把 食欲勾上来, 唰 地一声, 炒菜倒进盘里. 很多人在夜市游荡, 有形单影只的, 有 小两口搂着腰的, 有妇人抱着狗的…… 摊上, 摆着手机壳、 充电宝、 数据线、 贴 膜等, 问一下价格, 不比网店贵.有的摆着 玻璃瓶, 里面有小乌龟或小仓鼠, 几个小孩 目不转睛地看着.有的摆着各式衣服, 或叠 得整整齐齐, 或散乱地堆着, 随便翻一样抖 开, 在身上比划一下, 感觉合身就买了. 最多的还是吃食, 米线、 豆腐、 洋芋、 肉串……在夜晚缠夹在一起, 散发着奇怪的味 道.这里有大把的便宜房子, 一两千块钱也 能住下来.来城里闯荡的人, 大多是怀念这 儿的吃食, 吃食是他们的青春记忆和困境标 签.他们从这里起步, 多年以后, 在饭桌上 讲起自己的故事, 都会想起这儿的烟火味, 那些很普通的食物, 都会成为奋斗的见证. 不起眼的小贩, 想在竞争中冒出来, 得一 点点积攒回头客.他们有足够的时间, 去琢 磨食品的细节, 不是他们多有新意, 而是得专 心做一件事.天天来买东西的人, 挣钱不容 易, 花钱更在意, 逼着他们薄利中踏出血路来. 他要压价, 你要降成本, 总得找一个平 衡点.多年以后, 在其他地方吃到同样的食 物, 不是原先的味道, 还会失落.殊不知, 没 了那条街, 味道不复当年. 客人穿着短裤, 趿拉着拖鞋, 围坐在一 起, 一手攥着肉串, 一手端着啤酒, 碰杯喧 哗.有的只是一个人, 手里的筷子一动不 动, 眼神定定地盯着某个地方, 是沉浸在生 活的羁绊里, 还是彻底地放空自己? 碗碟都是统一的, 外面用塑料包着, 用 筷子 砰 一声捅开, 颇豪迈.一盆热水, 把 碗筷放进去, 让人看见洗过, 再拿出来摆 好.摊主一口一个 老板 叫着, 不熟悉的 人, 拉开一点距离好.熟不拘礼虽豪爽, 但 也容易伤着. 从昏暗的夜市走出来, 被明亮的灯光刺 一下――街口是个超市.同样趿拉着拖鞋 的人, 在超市里购物, 表情比在夜市沉稳多 了, 高贵多了.在超市买一条廉价的裤子, 比在路边摊买一双鞋、 一双袜子心情要舒畅 些.同样的水果, 有人会把超市里的与超市 外的做个比较, 决定买超市里的, 会自豪地 点点头.那些便当, 十块钱一份的可以加一 个菜, 十五块钱一份的可以加两个菜, 加两 个菜的人地位要高些. 固定的店铺鄙视那些临时的摊位, 只要他 们挡在自己门前, 店主随时会以影响生意为由 撵走.有时城管虽会管理, 但考虑到人性化管 理, 通常不加驱逐.店主可就不一定了, 摊贩 可以跟城管叫板, 在店主那儿却必须示弱. 越是身处卑微, 越在乎微小的差异, 他 们要通过差异获得一点点超越于他人之上 的快感, 甚至刻意夸大这小小的差异, 让人 知道自己跟他们不同. 吕惠仙 闲话 铜钱草 小时候, 我不如妹妹活泼漂亮, 所以总是受 冷落.大概就是那时起, 我心里有了一条自卑 的虫子, 动不动就咬啮一下, 微痒, 微疼. 很长一段时间, 我封闭自己, 不敢在人群 中大声讲话, 喜欢默默在角落里发呆.直到去 外地上学, 我仍然摆脱不了自卑那条小虫子的 咬啮性烦恼.我对别人的否定性评价极为敏 感, 别人夸我再多的好也不会在意, 而对不好 的评价我却牢记在心, 并且不断地强化自己的 缺点.其实, 很多同学老师都说过我聪明, 有 天赋, 但我统统充耳不闻, 唯独一个同学不经 意说 你呀, 真是不机灵, 不会见机行事! 我便 牢记在心, 以为那是自己致命的弱点. 我以为, 我的人生都将毁在这条虫子上. 它若隐若现, 却带给我很多烦恼.直到我参加 工作后, 才尝试改变自己.我把自卑的虫子藏 起来, 努力扬起自信的笑脸, 主动和别人交往, 真心对待每一位同事. 一段时间以后, 我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了――我开朗了许多, 阳光了许多.但是, 一个 人的夜里, 那条自卑的虫子还会出来, 它对我 说: 你做得还不够好, 很多人比你强! 于是, 我 更加努力了. 我的事业终于有了起色, 我松了一口气. 那条自卑的虫子, 没能长成我人生路上的拦路 虎, 反而让我不会盲目妄自尊大, 能够时时保持 谦卑和低调.因为它, 我少了些浮躁, 多了些清 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