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阿拉蕾 2019-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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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版 校对: 刘宏伟

2017 年1 月22 日 星期日 责任编辑: 吕志勇 编辑: 宋亚娟 总觉得城里的年无论布置得多 花哨, 鞭炮再助阵叫嚣, 年货堆满街 也只是营造了年的氛围, 始终少了 年的喜悦和深情, 或许钢筋水泥到 底不及田园庄户的融洽.

小时候家住农村, 过年是最盼望 最愉快的光景. 当白雪积满青山, 冰 凌挂上屋檐, 萝卜白菜冻得摸起来嚓 嚓作响, 清水煮煮也香甜可口的时 候, 年就快来了. 开始在深夜计划给 老人孩子添置新衣、 买瓜子花生盐巴 糖, 白天堆柴火、 打扬尘、 清水沟. 当 房前屋后的淤泥杂草被清理得干干 净净, 大人孩子收拾得巴巴适适, 碳 火烧得红通通, 油茶熬得咕咕响, 连 那几条撵山狗都不再满山串的时候, 盼了很久的新年就到了. 大年三十一早, 柴火烧得旺旺 的, 几口大柴锅争着往外冒热气, 各 种食物气息从圆木锅盖溢出来, 香 得猫儿狗儿围着灶头不停打转. 在 农村, 老人孩子都要干活, 没有一个 人闲, 也不敢闲, 那是很被人耻笑的 事, 不像现在的孩子, 睡到中午起来 还咕噜着嫌饭不好吃. 我在家里最 小, 相对姐姐们要娇惯得多, 扫地烧 锅铺床这样的轻松活就分配给我 了. 据姐姐讲爸爸平反回来的时候 我正在烧锅, 不到

4 岁, 这样一算, 我喜欢收拾家的习惯是从小培养 的. 过年不用割猪草, 猪也吃白菜萝 卜, 它们也跟着我们过年. 午饭是团年饭, 要放鞭炮, 母亲 说这是通知老祖宗们回来吃饭了. 年三十的团年饭担心有客人来, 这 在淳朴大方的村里真不可思议, 后 来才明白来吃饭的是 老祖宗 啊. 吃过午饭把糖食果饼摆出来, 村里 大大小小的乡亲特别爱来我家, 母 亲总说是她大方豪气, 这也算是理 由, 现在想想家里如花似玉的闺女 一个接一个, 又收拾得利索干净, 没 理由不吸引人啊. 年三十那晚要守火坎, 寓意来 年风调雨顺. 父亲照例把几户人家 的老人都请家里来烤火摆龙门阵, 平常他在高原工作, 家里一屋子女 人全靠亲戚朋友照顾, 所以每次回 来特勤劳, 砌灶头犁地、 翻瓦垒坎, 随叫随到, 很受人尊重, 长辈也叫他 邹大哥 . 有一年春节父亲估计发了财, 买 了很多水果糖还买了烟花. 那几天我 不停把剩下的糖藏来藏去, 只要母亲 知道就没了, 正常情况下家里有好吃 好喝的母亲都会拿去送人. 年夜饭刚 吃完, 父亲早早把大家聚拢在门外菜 地, 我家房前屋后有很多水果树, 桃子、 梅子、 苹果、 花红、 核桃、 板栗、 梨等, 也有大片大片的菜地. 父亲在花 红树下放烟花, 那绚丽的色彩照亮群 山, 和雪夜交相辉映, 响彻长空的声 响, 在安静得只有鸡鸣狗吠的村子 里, 无疑是最耀眼的阔气, 烟花灭了, 大家在雪地里不舍散去. 那晚的话题 都是烟花漂亮, 惹得我都忘了要抱 着新衣服睡觉这事. 大年初一穿了新衣服, 汤圆都 不要吃了, 先去几个小伙伴家里晃 一圈炫耀了再说, 花狗翘着尾巴跟 着我满村乱串, 这一天可劲调皮吧, 也只有这一天不会挨打. 串完门, 一 群孩子聚在一起放炮, 雪花被冲起 来老高, 花狗吓得夹着尾巴躲柴堆 里呜呜叫, 深情而幽怨的眼神无数 次和我得瑟的欢笑擦身而过. 大年初二吃面条, 呼噜噜一大 海碗, 比脑袋还大, 面条平常有客人 来当菜用才吃得到, 臊子随便舀, 面 条随便挑, 刚在地里摘的菜随便煮, 那幸福那馋人. 初三早上给所有果 树开印后再去给村里的新坟上坟, 村里人都聚在一起闹热得像赶集, 上了坟吃过饭该下地干活了. 切洋 芋、 栽洋芋、 丢土粪子, 一锄下去一 个坑, 白雪被抖落在新鲜的泥土上 带着新年的气息, 满山满野都是欢 乐和希望, 过年真好. 那时候没有压岁钱也没有麻将, 大家在一起聊庄稼, 聊孩子读书, 聊 孝顺老人. 现在吃的不稀罕了, 钱也 多了, 单纯和干净的心思却少了. 回 不去的农村回不去的年, 在渐渐老去 的岁月里, 老家的青菜地和雪峰越来 越清晰, 总会想起外公外婆的温暖和 礼节, 他们是我对农村最美的印象, 也是我对年最深情的回望. 我喜欢 阳光以最快的速度 来迎接新年的第一个早晨 就像喜鹊拿出最有磁力的欢呼 压过烟花爆竹 压过 昨天的雾霾 我喜欢 大红灯笼以最红火的姿态 来为新年喝彩 就像迎娶新娘般喜庆 哪怕是庄户人暖洋洋的粮食酒 沸腾的饺子, 过于简朴 但热情洋溢的欢笑 含有最真切的祝福 我所期待的新年 就像一位初为人妻的少妇 挺着微微出怀的白肚皮 里面酝酿着惊喜 仿佛还有 春天刚刚被唤醒的绿意 你好新年王玉凤新年说年味邹燕瑞雪迎春 江帆 摄 日子总是与时节的冷暖 牵扯在一起, 比如在城市待 久了, 习惯了这个城市漫天 漫地的小叶榕, 行道树上硕 大的芙蓉, 以及冬天彻骨的 寒, 像要把身上仅有的热气 逼出去似的.抽身于故土, 快30 年, 我已经快忘记那些 下雪的日子, 它们是贴在春 节这扇大门上一副隆重的春 联, 一到冬天, 踩着点蜂拥而 来. 在城市, 与冬天对应的事 物并不多, 除了冷飕飕的空 气, 还有这些年日渐加剧的 霾.而在我少时居住的小镇 上, 与冬天能够互为映照的 却能把十根指头掰完.很多 年以后, 当我回忆我的出生 地, 我都会想起一年一季的 大雪, 它们既不等同于峨眉 山上浩大的积雪, 也不是城 市里装模作样偶然临幸的白 雪飘飘, 当小镇上开始飘扬 起第一场雪, 我家房檐上就 开始挂起了冰凌子, 屋外张 爷爷家的小菜园拱出许多洁 白的菜团子, 绿色的身体, 扣上那么一顶毛茸茸的白帽子, 整个世界都亮了. 我妈一大早在院子里生 起火炉, 噼噼啪啪的柴火被 引燃以后, 青烟飞散, 三下两 下就被冷空气所吞没.炉子 红起来, 安置在祖母的床前, 身高一米六的老人驼着背, 慢慢坐到一根小板凳上, 把 一锅子冷水烧开后, 给我煮 红薯吃.有时候, 我把一两 粒花生丢到炭火里, 看它们 由白变黄, 继而发出响亮的 噼啪声.在炭火的高温下, 花生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 它是冬天馈赠给我的礼物, 没有大雪, 就没有火炉, 没有 火炉, 就没有烧熟的花生吃. 快过年了, 我妈背着一个 半人高的背篼, 去镇上采购 年货.那个硕大, 永远湿漉 漉为我们全家服务的背篼, 是上个世纪

80 年代最富有的 菜篮子.它们由下而上依次 装着白萝卜胡萝卜青菜大葱 猪肉, 中间放着橙子苹果, 最上面有木耳黄花和各种干货.然后, 我妈照例要去趟 镇上最大的百货商店, 买一 两瓶白兰地.记忆中, 我家 没人喝酒, 可父母却严格遵 从着小镇人的过节仪式. 和今天小镇人的生活习 俗有所区别的是, 在厂矿家 属区生活的职工都比较慷慨.为了备足年货, 春节前 夕, 总有几辆大货车拉着一 车的甘蔗到小镇的石板桥上 出售.生意总是那么好, 我 妈和所有人一样, 都要往家 扛回一捆甘蔗.一捆的重量 大约是二十公斤, 它们放在 我家门背后, 想吃的时候我 妈就抽出一根, 用菜刀滋啦 滋啦地刮皮.甘蔗和刀的摩 擦声是那么诡异, 像泡沫遇 到了玻璃, 声嘶力竭, 让人立 马就想逃跑.经历了快活的 一个冬天, 有些甘蔗没有消 化完, 就会慢慢变红, 直到最 后不能再吃. 一个冬天, 我终于拥有了 人生中第一件太空服, 其实 就是一件里子加绒的棉衣. 大红色, 是那种没有任何杂 质的红, 像一团火焰, 一下子 击中了我早熟的心.我很少 有新衣服穿, 除了过年, 为了 响应我一年以来的良好表现, 我妈终于舍得给我换换 新装.现在, 我基本不穿大 红大绿的衣服, 色彩在我成 年以后,最后被统一成灰白.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直 以来的老成有关, 当我离开 了那个充满了色彩、 亲情与 温情的小镇, 我的心就渐渐 黯淡下来, 即便今天回头重 返故土, 那种明亮的颜色也 再唤不回我初起的冲动和喜 悦. 年就是头小小的瑞兽, 它 在前边跑, 我们在后面追, 追着追着,我们老了,跑不动了, 它还是那么丁点, 喜气洋 洋, 冲在最前头.世界上没 有亘古不变的东西, 从出生 到成长, 从一个窝挪到另一 个窝, 从老年到死亡, 如果说 到永恒, 也许只有我们的那 一颗心.它依稀记得, 那年 冬天落雪, 一个小女孩在雪 中奔跑, 追逐那头名叫年的 瑞兽. 那一望无际的雪啊 北方冰雪皑皑, 南方艳阳 高照, 我们的四川盆地在终 日缠绵缭绕的云雾中走进冬 季, 腊月来临春节也就不远. 刚过完金秋十月, 白雪快 要覆盖大地, 山乡农家长串的 玉米棒和飘香的泡水酒中, 小 凉山迎来了彝历新年. 我那盆 地浅丘陵的家乡则要等到小 麦下土、 水田关满冬水、 桔子 红得如点燃的灯笼、 母亲焚烧 房前屋后的落叶散发干草的 陈香, 年, 才渐渐走近. 如今过年仿佛寻常日子, 在朝九晚五中掰着指头盘算 珍贵的七天春节假, 细数这 一年的收入与上年的增减. 微信中互道一声祝福, 睡足 两天懒觉后回家看望父母. 对于远走他乡的人, 难以抗 衡春运, 回家与父母团聚也 成奢侈. 迷迷糊糊吃喝中, 没来得及松弛紧绷一年的神经, 春节假过去, 年, 也过完 了. 没有祭祖的仪式, 不必腊 月二十三祭灶神腊月二十四 扫灰尘, 没有迎春的欢欣, 也 不知冬去春来油菜花就要开 满山、 桃李的花蕾已探出枝 头…… 为了让孩子知道过年本 来的样子, 我决定还乡. 当我 和姐姐说要修缮丢弃多年的 乡下老宅, 父亲和母亲猛然 从跟随子女漂流城市的梦魇 中苏醒过来. 我惊愕他们享 受着城市的便捷, 老态之年 却抛弃多年辛苦挣来的太平 回到沉静的土地! 父亲麻利地铲除比人高 的蒿草, 翻耕灌木丛生的土 地, 在房前屋后栽满花朵, 久 违的日月星辰重新照进窗棂. 沙沙细雨中, 我重又听见大地 冬去春来的节律夜夜更迭. 终于可以告诉生命中迷 茫的孩子, 我为他种下的苗 木而今独树成林;

终于在无 人照料的腊梅经年孤独的守 望与耐心绽放中, 我揣摩到 一棵树的意义. 虽然, 这一切 终将在天荒地老中流失, 但 是土地会记得曾有一颗开花 的树, 曾绽放, 曾芬芳, 曾美 丽. 那年腊月, 我写下如此热 情的文字: 开春, 我们就要 把废弃多年的老宅重新翻修 了, 父亲与母亲那样急切地 想住到乡下去, 我也更加心潮 澎湃起来. 丢了多年的我们土 地, 我们的炊烟, 我们的栀子 花……2016, 我要让故土春暖 花开, 我要让牵牛花又爬满蓠 笆, 让沙沙春雨洗我的铅华, 让庭前屋后的玫瑰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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