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土炕 水坑 老槐树》

念真情 故乡很小,但却是一个宽广而深厚 的怀抱.

几百年来,在寒来暑往的光阴 里,怀抱着百十户人家,怀抱着草木菜 蔬,怀抱着五谷六畜,怀抱着那块土地 上所有生命的生生死死以及这些生命的 欢乐与悲伤. 土炕,是农家的核心和根底,是一家 老小共同的怀抱.院子有大有小,房屋有 新有旧,但土炕却都是同样的质地,同样 的结构,同样的面貌.那是一小片儿被抬 高的土地,是泥土对农家生活的支撑.在 土坯组合衔接而成的土炕中,奔走烟火, 也奔走热情.那是先民遗传的最神奇的怀 抱.无论贫富,不分贵贱,故乡每一条新 生命都降生在这个神奇而又平凡的怀抱 里.新生儿在土炕上,在襁褓里,接受原 始的哺育,依偎本真的呵护.随着日升月 落,季节交替,感知冷暖,发觉明暗,发 育身心, 三翻六坐七挠八爬 .那片土 炕,对于小小的婴孩儿来说,是一片广阔 而坚实的大地,任翻任滚任爬行.大概长 到十个月左右,便扶着窗台完成最初的站 立和蹒跚. 在农家,女孩子长到三四岁就不再用 大人看管,她们已经会自己照顾自己.不 仅如此,她们在父母和自己的心里已经是 大孩子,是姐姐了,她们应该哄着弟弟妹 妹了,帮大人拉扯孩子仿佛是她们胎里带 来的责任和义务.男孩子们则不同,从三 四岁开始,他们便在土炕上翻跟头,打把 式,贴墙倒立,甚至摔跤打架.土炕不仅 是他们的出生地也成了他们的演武场.这 样的农家,孩子们大都成堆成群,少的三 四个,多的七八个,就是有个十个八个也 不足为奇.现在想来,也只有那片坚实宽 阔的土炕,才能承载起那样的稠密、热闹 与兴旺. 童年夏日,许多时光是泡在水里的, 故乡那些水坑曾经给过我们最充分的拥 抱.村子周围有好几个水坑,而且夏天里 有坑就有水.我们一般在东坑、西坑里洗 澡.村庄的地势西高东低,一遇大雨,西 坑的水就顺着街筒子流到东坑里.当街的 流水里就跑着泥鳅、鲫鱼.于是便有孩子 大人拿着筛子笊篱逮鱼. 除了身体的原因,村里七八岁以上 的男孩子没有不会凫水的,不会凫水是 最丢人的事情.每年一入伏,除非风雨 天气,男孩子们每天晌午是必定聚集水 里的.小小的水坑,盛满了光溜溜的孩 子们.你呼我应,你喊我叫,你扎猛子 我狗刨.这边当面泼水,那边背后抹 泥,水坑里简直乱成一锅粥.吵闹声盖 过了汹涌的蝉鸣.临近水坑的人家就别 想晌午有好觉好梦了.水里洗累了,泡 冷了,甚至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牙齿咯 噔噔地打磕,也不穿衣离开,而是从水 里爬出来,赤条条地一字排开,绕着水 坑不住地奔跑,嘴里还喊着没羞没臊的 乡间顺口溜.直到跑暖和了,有的再次 跳入水中,有的则跑到旁边浅水沟里, 扑入水暖沙平的另一个怀抱.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那些孩童们亲 近故乡的水,亲近故乡的泥,在童年自由 自在的风里,一点点长大. 杨柳榆桑椿,故乡的树木总是陪伴一 代又一代乡亲们走过一轮轮春夏秋冬.随 着季节的冷暖,繁茂和萧疏着故乡的景 象.然而,离开故乡远了久了,那些树木 都成了模模糊糊的印象,唯有那棵老槐树 始终站在我的记忆里.仿佛故乡就是一片 屋舍一棵古槐.甚至那片屋舍是对那棵古 槐的围绕和依恋.它独立、苍老、粗壮、 遒劲,仿佛是我们永远站立着的祖先,用 有力而坚强的臂膀护卫身边后代子孙的生 活和梦想.回归的游子,就算坐过了土 炕,见到了母亲,但没有走近古槐,就没 有走近村庄的原点.这样的回归当然不深 入,不到位,不彻底. 是的,这株古槐是故乡的核心,凝聚着故乡人的心魂.日里夜里,古 槐的浓荫下,斑驳的日光和月色总是 洒进村里每个人的身心和梦想.安静 的岁月里,年欠年丰,古槐会用身下 那片清凉的细沙收拢全村的欢欣和忧 愁.而在大灾大难的日子里,它就成 了村庄的一根主心骨,告诉人们在风 雨中如何站稳脚跟,如何在绝望中挺 起希望.那年大地震,房倒屋塌,几百年的村庄拂晓前一瞬间废墟一片,黑暗中惊叫哀哭不断.然而,当全村 男女老少集合在那棵古槐树下,当巍 然屹立的古槐枝叶上染上曙光的时候,乡亲们从巨大的惶恐中醒来,看 到了坚强,看到了召唤,认定天没有 塌,地也没有陷.于是,村里人一边 继续组织抢救压在瓦砾中的乡亲,一 边三户两户自愿结组,埋锅做饭,升 起大灾之后的第一堆炊烟.从此,我 明白,古槐巨大的怀抱里,生长血肉 和骨骼,也生长勇气和毅力! 多年之后,在无数次回望与重温中, 我终于明白,所有的拥抱都是土地的情 怀.故土有多厚,拥抱就有多深! 土炕 水坑 老槐树 ―重温故乡之三 韩进勇 一 公园里的杏花开了, 凌寒而放, 斜阳下 一树树暖淡的粉, 如仙子般清逸妩媚.于 矮矮的山坡儿, 也或者曲曲折折的路旁. 最美莫过临于水岸者, 波光潋滟间垂挂的 花影儿摇曳, 宛如一帘幽梦.微风过处, 那 香儿也生了翅, 飞舞在空中, 让人倍觉清 爽.赏花人流连花间, 把这短暂的人间美 景长留在手机中. 这样的境况不禁牵引着我的思绪, 想那 山间也一定美到极致了吧.树木们也是有情 怀的, 为了表达心中的爱意, 甘愿以盛放的姿 态点燃季节, 毫无保留地奔赴春天的盛会. 花期不该错过, 美更不能辜负.纵 然天刮起了风, 清寒料峭, 我们也还是 出发了. 我们要去的四角山村很快就出现在眼 前了.平整整的柏油路是村庄伸出的手 臂, 一路引着我们.未曾想刚一进村儿右 手边就是一大片杏园, 花开得正灿.我们 急忙下车, 惊呼着奔过去, 穿过那敞开着的 木栅门, 走进了如梦如幻的仙境.心里也 不禁暗赞着山里人的淳朴和大气, 或许在 他们心里, 美本就是用来分享的. 那一排排大杏树总有几十年的光景 了, 虬曲粗壮的枝干撑开一把把缤纷的大 伞, 伸手可触的美好就在眼前.树下的土 地也是平整干净的, 望不见去冬的荒草, 唯 有鲜嫩的绿意破土而出.一簇簇紫花地丁 散落其间, 是春姑娘绣出的精致与小巧. 想来园子的主人一定是勤劳的, 这么大一 片园子竟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站在缤纷的花树下侧耳倾听, 啵儿―― , 花瓣儿乍开的那一声脆响仿佛正敲开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