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与感觉重逢》

每逢春末夏初鲅鱼上市的季节,我的脑海中便会出 现母亲的两件往事,既嗅到 春鲅鱼 的味道,又感念母 亲那不辞劳苦的 打工老妹 生涯.

上世纪

70 年代,春天的一个清晨,微雾弥漫、雄鸡 啼晓,年轻的母亲推开家门,见一马车停在路边,疲惫的 赶马人 半个身子正埋在我家草垛酣睡.母亲轻轻地推 醒 赶马人 ,让他到家里洗漱,并做了那年月过年时才 能吃到的白面面条,那人用大快朵颐、风卷残云的方式 把面条消灭干净,我哈喇子流满衣襟,只捞着喝了点面 条汤. 赶马人 自是千恩万谢地离去. 没过几天, 赶马人 和他梳着大辫子的妹子送来了 两条特新鲜、特大个的春鲅鱼!春鲅鱼啊!不到十岁的我 一年也吃不上一回.鲅鱼下锅,再加上点韭菜,鲜味飘满 小屋.我和妹妹乖巧地坐到小饭桌旁,摆好碗筷,味蕾绽 放、静等美味.母亲盛了两块鱼,送到奶奶家,这是一直 以来的规矩.又盛了一块,送到叔叔家,又盛了一块…… 眼瞅着锅里的鱼一块块地减少, 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 最后,母亲在鱼汤里加了点面,一家人算是沾了点鱼腥, 尝到了鲅鱼的味道. 在那物资贫乏的年代,不舍得自家人打牙祭,把鱼 送给长辈、亲朋、邻居品尝,这是胶东地区老辈人特有的 礼仪. 母亲虽已年近七旬,还经常去给人套苹果袋、疏苹 果苗、摘苹果啥的,在打工一族中是年纪最大的,算得上 是 打工老妹 了.有人劝她这把年纪了少干点吧,她却 经常是披星戴月、风雨无阻,战高温斗酷暑,自己倒落得 个乐呵. 去年春夏之交的一天,母亲天不亮就出门了,这是她 的主要挣钱季.午饭完毕,老妈顶着大太阳和过往一样去 套小苹果,没承想逐渐出现了头晕、恶心、口渴的症状.第 二天她又坚持去打工,症状更厉害了,一整天在苹果树下 或卧或躺.我亲爱的、可怜的老妈中暑了!前一天的气温高 达36 度,她竟然还在辛勤劳作.每给一个小苹果套上包装 袋能赚七八分钱,她的收入就是这么一分一分刨出来的. 七十多岁还出去打工?有人用你吗?累不累? 经常 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 她经常笑着回答: 生命不息,打 工不止,我不仅仅是为了挣钱,还为了锻炼身体,还有人 一起唠嗑,何乐而不为呢? 随着岁月的流逝,母亲的银发增添了许多、步履也 略有蹒跚,但她的笑容常驻,她的心永远年轻! 鲅鱼的滋味 杨益松 人生五味 一年一度的乡村庙会, 又一次与 村戏相约.我最喜欢晚场,灯光璀璨、 服装艳丽,夜的宁静更显唱腔悠远.站 在场子边缘,看戏台上大戏进行、演员 唱作,看戏台下戏迷陶醉、孩子追逐. 有戏相伴,心却飘忽.这情境,这感觉, 年年重逢,一如童年,在记忆中永远铭 刻那个年代. 十几岁的光景,最盼村戏到来.夜 幕降临,小伙伴一声吆喝,便三五成群 疾步如飞奔向戏园.戏前,钻入后台看 演员化妆,勾脸、盘头、穿衣,一切都是 新奇;

开戏,听不懂戏文,只趴着台沿 看演员一招一式、来回进出,或转遍所 有小摊点,买心仪的玩具、零食;

戏散, 与熙攘的人流一起行走在乡间小路, 月光如水,睡意阑珊.看村戏,与几十 年前的自己重逢,快乐如昨. 感觉无形而奇妙. 一丝走心的感 触, 或将碰及珍藏于心灵深处的岁月 过往.此情此景,穿越时空,与旧情旧 景、 或旧事旧人, 在记忆的廊道里重 逢、交汇,令曾经鲜活如初,令现实情 致甚浓. 去县城一家低档的浴池洗澡.老 板热情招呼,热气蒸腾的大堂内,人影 晃动,人声嘈杂.泡在池中,漾漾的热 水令每个毛孔瞬间舒张.耳畔,又响起 天南海北的闲聊、插科打诨的胡侃、五 音不全的哼唱.搓澡师傅,用有力道、 有节奏的拍打, 让顾客闭目享受浑身 的舒爽.我盯着天花板,任这久违的感 觉,将我的记忆唤醒. 我曾是这家浴池的常客. 当年与 妻裸婚,租房而居.冬季用煤炉取暖, 烟熏火燎、煤灰沾染,几天便浑身脏兮 兮的.澡堂便是天堂,洗净一身污垢, 洗掉一身疲惫,洗出一身轻松,继续打 拼生活.数年奋斗,买了房,可以在家 洗澡,便与浴池告别.偶又光顾,还是 那种大众澡堂的感觉,感慨万千,恍然 忆起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 搓澡师 傅唤我,我欣然靠前,接受那亲切的拍 打. 朋友小贾因车祸住院治疗, 前去 探望. 他年近七旬的老母亲陪床陪 护,细致照料.小贾让我看母亲买的 杏仁、葡萄干,炖的排骨、鸡汤,眼中 流露着温情的满足.母子情深,令我 感动,不由感叹:有母亲陪伴的感觉 真好. 自从城里安家, 便难与母亲每日 相伴.儿时,母亲曾用乳汁哺育我长到 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