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无理的喜欢 | 2019-10-07 |
7 责任编辑: 明江金石开 (特邀) 胡健玲 (特邀) 2012年8月1日 星期三 书香中国 我所有的生意
图表曲线都是上升的, 而我的 家庭生活曲线反而都是向下走的.
从我跟父母之 间的关系说起吧. 饲料厂倒闭后, 父亲负债累累, 这都是因为他不懂管理, 工作缺乏系统, 把钱交给 外人管. 这次投资失误使家里蒙受很大损失, 之后 父亲不但不照顾家人, 反而到银行开户, 将钱存入 自己的账户, 不再像以前那样交给家里了. 母亲不 得不把存款取出来支付所有的开支, 她以为这样 做很好, 结果却适得其反, 父亲大骂母亲藏了许多 私房钱, 所以才不用依靠他生活. 接下来两人越吵 越凶, 最后的结果是父亲又到外面找了女人. 无论 父亲找什么借口解释, 这是他再一次对母亲不忠, 伤透了母亲的心. 她才是最爱父亲的女人, 她把一 切的一切都交给了父亲. 寻花问柳是父亲从来都改不掉的毛病, 但母 亲一直忍辱负重, 以为父亲不会太出格, 不会对那 些女人付出真心. 因为以前的那些女人不是家里 的佣人就是员工, 或是一般的村姑, 哪一个都比不 上母亲. 但父亲最近结识的埃姐就不一样了. 她年 轻漂亮, 还有教养, 是素攀府大金行老板的女儿, 有自己的生意, 比较时髦, 一切都正合父亲口味. 父亲带着埃姐公开出席各种场合, 使得母亲 十分伤心, 又十分妒忌埃姐. 她知道爱情已经远 逝, 于是变成一个动不动就暴怒的人, 喜欢骂街, 有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家里的小孩就成为家 庭暴力的受害者, 特别是快长成大小伙子的威吞 和威提, 他们是照顾家里生意的主力. 威提为人十 分认真, 他面对的问题主要是家里入不敷出, 以及 父母之间打斗不休, 然而这对他来说就像背负了 整个地球, 这是他这样的年纪所不能承受之重. 我亲眼目睹家庭剧变, 父母之间关系破裂, 不 能修好, 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艘船慢慢沉没, 束手无策;
只能悄悄地离开这个家, 然后每次见到 母亲就劝她与父亲彻底离婚, 好合好散, 总比这样 天天吵嘴打架好得多. 我看不到父亲跟家里人和 好的可能性, 家里的问题一直存在, 现在只是变得 更加复杂. 我担心家里情况越来越糟, 于是努力寻 找解决问题的出路. 但母亲不愿听我的话, 也许她 很自信, 一定要战胜父亲和那个女人;
也许她是害 怕丢脸. 在乡下人的传统观念里, 面子是最重要 的, 女人不想离婚, 是因为不想成为邻居说闲话的 议题. 每次跟我母亲聊到最后, 母亲总是哀怨地说: 怎么讲他都是你的父亲. 算了吧, 为了你们和这 个家, 我无论如何都要忍下去. 家里气氛越来越紧张, 尤其是父亲在母亲面 前毫不避讳埃姐的事. 父亲游走于北碧府的家和 素攀府埃姐的家, 有时还带着埃姐回到家里来. 每 次埃姐见到母亲, 都不太尊重母亲, 也不会给母亲 面子. 作为大老婆, 母亲年纪大一些,埃姐因此认 为母亲根本不够资格和她竞争.其实作为老婆而 言,埃姐与母亲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在我们兄弟 眼中,埃姐根本比不上母亲,弟弟们对父亲越来 越憎恨,家里酝酿着革命.威吞曾找我商量这 事,但我不知如何相助,因为母亲还是一如既往 地爱着父亲. 后来家中的压力越来越大, 父亲不但 不再贴补家用, 还告诉母亲说: 少用些钱, 你们不 懂得节省吗? 母亲要养活家里二三十人, 还有上百个工人 和蔗农要照顾, 这给威提带来巨大压力. 有一天他 再也忍不住了, 跟父亲的司机兰哥说: 父亲最好 不要来捣乱, 不然我就毙了他. 司机兰哥连忙劝他说: 少爷, 你可不能开枪 打你父亲, 不理他就完了, 随他去吧. 威提经常跟妹妹小红说起他对父亲的冷酷无 情的不满, 有时还把枪拿出来擦擦, 好像要动真格 的. 小红就劝他好好说, 不能以暴制暴地解决问 题. 谁也没有想到, 在这种家庭阴影下, 最终发生 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在所有相关的人心里造成了 难以愈合的伤口. 一天早上, 码头市场空气清爽, 天空一片晴 朗, 万里无云. 父亲的司机兰哥一早就开着丰田皮 卡车到了我家, 像往常一样等着父亲出来上车. 这 时父亲与母亲的吵闹声又响了起来, 那段时间, 父 母天天吵架, 已成了家常便饭. 司机兰哥从汽车后 视镜看到威提站在家门外, 沉默不语. 等父亲开了 车门准备上车, 威提跑回家里, 又端着枪走了出 来, 谁都来不及防备, 他就扣动扳机朝车开枪. 幸 好子弹只碰到车后铁护栏, 父亲打开车前门做掩 体, 趁机开枪还击, 双方展开激烈枪战. 威提怒不 可遏, 冲上前来用枪指着司机驾驶室, 把司机兰哥 吓得直叫唤, 这叫声阻止了威提的冲动, 使得威提 改变主意, 朝天开了一枪. 父亲仍在不断地还击, 双方直到子弹打光才停下来. 兰哥连忙离开汽车, 跑到园子里的铁水箱后面躲起来. 有人冲上来拦 开威提, 把他推到邻居缴叔家的园子里, 但父亲仍 是怒火中烧, 恶狠狠地说: 这个儿子不能要了, 他 要杀老子. 他说完后就回家拿子弹. 父子俩已势如水火, 大家都杀红了眼. 父亲跑 去邻居缴叔家里追杀威提, 威提上好子弹, 准备再 干一场, 不过他转念一想, 只朝天上和地下各开了 一枪, 以作警示, 不让父亲靠近. 但父亲没有停下来,他带着满腔怒火开枪射 击,一心要杀了威提,其中的一枪使威提一下瘫 倒在地.两人相距有
20 米远,而且父亲很少练 枪,但他射出的
9 毫米开花弹从威提的前额穿过 后脑勺,开花弹留下的大弹孔把大脑和神经全弄 烂了. 威提倒在地上, 一片血泊. 我不清楚那时父亲 是怎么想的, 可能认为这个竟敢拿枪打父亲、 恩将 仇报的逆子是罪有应得. 父亲提着枪回家了, 他看 到儿子瘫倒在地上, 却连瞧都不瞧一眼, 就冷酷无 情地离开了. 他不管儿子是死是活, 静静地一个人 待在家里, 也不出来问事情怎么样了. 幸好当时妹妹小红驾车从市场回家, 看到威 提躺倒在地上, 马上把他送到附近的码头医院. 威 猜医生看了以后, 立即对伤口作了初步处理以便 止血, 同时给他输氧. 所有的人都建议马上把威提 送到曼谷的医院, 那里的医疗条件比较先进. 于是 威提被送到曼谷的保罗医院, 小红和母亲也随着 救护车一同到了曼谷. 司机兰哥开车把父亲送到码头乡警署向警长 自首, 父亲录了口供, 又用地契担保, 等从警署出 来天已经黑了. 兰哥又开车把父亲送到素攀府埃 姐家, 父亲在路上一句口风也没透, 车内车外静寂 无声, 夜色黑暗得令人发冷. 我从电话里得知这个坏消息, 开车先到保罗 医院等候, 救护车把昏迷的威提送到医院, 之前码 头医院的威猜医生已经把他大脑里的淤血作了简 单清理, 并缠上绷带. 大家都认为威提死定了, 从 北碧府到曼谷
130 公里, 还非常堵车, 到医院花了 近3个小时, 威提头部受了重伤, 很难生还. 经过紧急手术, 威提右边大脑全被削去, 生存 的希望只有 10%. 我也认为威提死定了, 因为时间 已过去太久, 这种情况任何人的身体都扛不住. 我 看着母亲和弟妹们, 每个人都非常害怕、 慌张, 不 知如何是好, 好像世界就快崩塌下来, 无法挽救. 大家掩面而泣, 嘴里说不出话, 这是我们家最伤心 的时刻. 我拥抱母亲和弟妹们, 想鼓励他们, 却什 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用目光示意. 这就是命啊, 天 命啊. 只有妈妈喃喃而语. 其实谁都知道, 这不是 命运安排, 而是父亲一手造成的悲剧, 他才是万恶 之源, 只怪生活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周围一片寂静. 这是我们家最悲惨的时刻, 每 个人都用带着希望的目光在急诊室前等待着威提 病情的变化. 我在心里问自己, 父亲他怎么能下得 了手? 那时威提已经停止射击了, 为什么父亲不想 想那是自己亲生儿子? 为什么父亲不反省自己的 冷酷? 他的亲生儿子一辈子都在为这个家辛勤工 作, 从来没有调皮捣蛋不负责任, 从来没有违抗过 父母的命令.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想到 一直以来我和弟妹们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慈 爱、 温暖和同情, 不仅如此, 父亲还威胁母亲. 父亲 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对和错, 什么是应该和不应该, 他身边的女人都只是他的发泄工具, 只是用来满 足他那无止境的性欲. 他作为一家之长却不知道 什么是对与错, 下手越来越毒辣, 直到今天. 我抬起头把眼泪擦干.为了母亲和威提,为 了弟妹们,我必须要寻求公平.一个凝重的声音 在我心里回荡:我必须动手做些什么,把缠绕在 我们身上如此之久的所有邪恶和不公正都彻底铲 除! 我匆匆忙忙回到素坤逸的家,准备好一支长 筒枪、两支手枪,全都装满了子弹,体育背包里 还放上短刀、30 粒长筒枪子弹和
50 粒手枪子 弹,开车直奔北碧府,一心就想报仇,一定要开 枪解恨.无论如何,我只想把这事了结,然后就 自杀. 多少次了, 父亲只知道欺负我们, 从来没有顾 及我们的感受, 只知道无休止地伤害母亲和我们 兄弟姐妹, 从来不对我们负责任. 我和弟妹们跟奴 隶一样每天辛辛苦苦工作, 不管是多么困难危险 的活, 我们都要做, 但父亲从来看不到我们的成 绩, 相反, 我们犯了一点点错, 就跟犯了什么大错 一样, 被他又打又骂, 好像我们不是他的亲生儿女 一样. 多少次, 我跟弟妹们不得不忍受屈辱, 我们会 噙着眼泪问自己, 别人的父亲也会像他那样铁石 心肠吗? 他竟然可以开枪打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的 心是用什么做的? 他还是我们的父亲吗? 我怒火中烧, 悲愤和仇恨让我的眼泪哗哗地 流. 我已看不清前面的路, 只能一手扶着方向盘一 手使劲揉着眼睛. 我把油门踩到底, 连超了前面四 五辆车, 根本不顾什么危险, 也不理会别人的喇叭 按得震天响. 我只听见汽车发动机跟我的心一样 轰轰作响, 左手握方向盘握得太紧了, 几乎痉挛, 手腕青筋暴起. 父亲为什么对我亲手带大的弟弟施暴? 这可 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是家里的顶梁柱. 过去父亲怎 么伤害我我都可以忍受, 但这次我忍无可忍了. 父 亲深深地伤害了我、 母亲和弟妹们的心, 太过分 了, 不能让他再这样肆无忌惮下去, 更不能让他再 在这个地球上胡作非为了. 让我和他之间最终作 个了结吧. 我使劲踩着油门, 心想如果现在就能开 枪, 我早就把他打死了, 然后千刀万剐, 把他的心 挖出来看看是用什么做的, 竟然这样的冷酷无情! 我要亲眼看着他死去, 我什么都不想了, 就只有一 个念头――杀死他, 杀个你死我活. 路非常拥堵, 我花了一个小时才从素坤逸来 到王家田广场. 时间过得就好像一年那般漫长. 过 了宾诰桥, 我直奔佛统府. 这是我这辈子最愤怒最 悲痛的一次, 我已准备好跟他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