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梦三石 | 2019-07-08 |
中班下了班, 我 一边优哉地骑着车, 一边唱着薛 (筱卿) 调的 紫鹃夜叹 ;
夏日里, 我甚欢喜拿着本书, 躺在 藤椅上, 轻轻地放着祁莲芳先生的唱片, 燥热 便会离我远远的;
在医院里, 我工作所在的急 诊室被认为是繁重且充满焦虑的, 但一天的工 作于我也如同一回书那般有着其节奏和情节, 并非杂乱无章. 评弹教给我一种生活态度, 告诉我做人、 学习、 工作要认真, 要有一身的正气, 要心平气和, 要有爱心,它和我信奉的基督教有着一种奇妙 的和谐及对答. 评弹的世界不是地上的世界, 你 会发现那个世界对善恶、对人的言行的公平答 复, 尽有着其理想化的一面, 但我们谁又能真正 抛弃那种最纯真的理想呢? 评弹又帮助我在演奏钢琴作品时找到更多 的灵感, 丰富我在音色上的处理. 在演奏贝多芬 那首 槌子 奏鸣曲时, 第一乐章我找到了更沉 稳的速度, 由此使得那份庄重变得更有深度, 第 三乐章有了更强烈的心脏的悸动,第四乐章我 也渐渐找到了我想要的那种 启示录 式的表达 方式;
而在最后那首奏鸣曲的终乐章, 我也找到 了真正的宁静, 从极度的冰点走向最后的喜乐. 用笔记下许多往事 我时常早早地,在开演前便坐在 书场里, 听老人们聊天. 宋园茶艺馆 是原先著名的玉茗 楼书场的延续 的评弹演出是在周末 的早场, 点开书.通常 点半过后不 久我就到了,而我的老朋友早就在第 排的桌边坐好了.我们一同将正方 形的桌子旋转至菱形 (相对舞台而 言) , 周身置六把椅子. 先到的是 多 岁的老大, 在我之后, 阿
二、 阿三等等 陆续来了, 其实都是 岁左右的老人 了.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置身其中, 让人无比感动. 他们的祖父、父亲们带着他们上书场, 可是他们的儿子、孙子们并不随他们来, 书 场已从 我们的地图上 消失, 青年人的生活 中不再有它.书场茶楼中放眼尽是一片斑 白,那里只是有着无数老去的青年们的回 忆. 曾经的上海到处是书场, 老人记忆中的 书场是兴旺的、 热闹的, 舞台上有他们支持、 崇拜的 大响档 , 坐着品上一杯香茗, 说书先生出神 入化的表演听得他们如痴如醉.在那些信息闭塞、 物 质匮乏的年代, 父亲、 祖父们并不知道地球另一端的 许多故事,可是在书场里他们就好似拥有了整个世 界, 那时的书场就是他们整个的、 大大的世界. 听他们说着老上海的故事, 从上海大厦说到静 安宾馆, 再说到波特曼, 我仿佛自己亲身游遍老上 海: 我陪着他们在老宾馆 吃过 自助餐, 又跟着他 们 去了 当初的凯司令, 还被他们带着 去 老年爵 士酒吧;
他们告诉过我到王家沙该点些什么, 他们 还对我说过只有全聚德的烤鸭饼可以捏成一团松 手后还能复原至先前的那一张形状;
一位老太太在 我面前幸福地回忆起她少女时代对杨振雄先生的 迷恋, 还有杨先生在书场里如何被女听客们围得水 泄不通, 她们伸出手去只想抓一把他的长衫.这位 曾经的少女如此回忆着, 她的笑在眼睛下方凝成个 小小酒窝, 可爱极了! 在仙乐斯听书, 那里的开销 当时可是全市最贵的, 一位当时在仙乐斯工作的 老先生说道, 座位分为 毛、毛、毛,如果 你去福州书场就便宜多了, 毛分, 再花 分钱泡 杯茶…… 一边听, 我一边把许多往事写入我的笔记本. 后来我又渐渐意识到, 除了演员和书目, 书场 本身也在和我们说话.陈旧的建筑说的是那些它们 认为重要的、 需要经常提醒我们、 唤起我们记忆的 事.书场使得我们成为特殊的人―― ―听客, 在书场 的遮蔽和帮助下, 我们有了特殊的快乐―― ―听书. 建筑有着极强的吸收和累积声音的能力,这些 声音比许多外在的符号有更深的穿透力,徐云志的 《三笑》 、 杨仁麟的 《白蛇》 、 凌文君的 《描金凤》 , 一代 代评弹艺术家的珍贵声音被一座座的书场吸收.直 到现今,为数不多的名家们仍在书场里尽自己最大 的努力, 延续着历史和传统. 陈景声先生, 多岁的高龄, 仍在为我们, 也为 自己说着 《岳传》 : 枪挑梁王、 高宠挑滑车, 一回又一 回, 那把折扇变作种种兵器, 一开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