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思念那么浓 | 2019-12-17 |
单讲夏天的宝贝―― ―甜芦粟.
甜芦粟是上海人高端洋气的叫法, 我们本地人有更 为古雅的称呼, 叫它做 "芦黍" , 或者也叫 "芦稷" , 这两个 芳名大有来历, 稷和黍, 是两种粮食, 小米黄米这一类, 现在我们都拿它们当杂粮, 装个小马夹袋放在高岛屋超 市里, 一袋卖得辣贵, 老早都是田边地头不太有人管的 下等庄稼;
可见甜芦粟, 应该也算是粮食, 溯源的话, 它 原本是高粱的一种, 因为太甜, 没人在乎结的那点小破 籽儿, 反而成了甘蔗的同道. 和寻常庄稼比, 甜芦粟鹤立鸡群得很, 整片田, 就属 它长得高,吹着江风在那里晃来晃去, "不明觉厉" .话 说那还是在廿年以前, 崇明这个地方, 再热的大夏天, 比 上海总是还低着两度, 绿荫又足, 午后也不很热, 饱吃了 一顿老鼠沙的西瓜, 鼓腹歌罢, 穿堂风徐徐而来, 赤膊倒 在长辈已经睡红的竹头躺椅上,手持一卷《唐宋诗举 要》 , 借这些细小的繁体字注释添点倦意, 先浓睡一觉. 两个钟头以后醒来, 抛去书本, 精神十足喊上几个小亲 戚, 就冲着甜芦粟在那里摇法摇法的地方, 一路杀将过 去. 水汪汪的稻田里, 有蟹洞, 住着天下闻名的崇明老 毛蟹, 波纹打着圈迅疾从视野里逸出去, 一定是水蛇, 我 们都是熟识的, 也不怕, 还要去仔细张一张, 这蛇的皮 色, 是青是黄, 想要抓住断乎不能.此时珍珠米已经成 熟, 米白的细穗像隔壁年家伯伯的胡须一样, 有人提议 掰几个, 我说现在不行, 带着不方便, 可以回来的途中再 掰, 返家直接扔进灶里, 单单煮汤也好.面前有个小塘, 众人高兴起来, 果然在塘边捡到几只鸭蛋, 然后跟着田 埂一转, 迎着风看见防护林的水杉树连成一片, 那里是 入海口, 我们正站在堤岸下方的甜芦粟丛中. 直接从田里采来的甜芦粟, 即采即食, 无需工具, 往 往越是细的, 越嫩些, 水分也够.那种鲜嫩爽脆, 和崇明 亲戚坐了双体船, 漂三个小时到宝山, 乘一个小时的
5 1 路到市中心,带出来那种一捆一捆的所谓土产时鲜货, 口感上已经大相径庭, 如果在冰箱里存三天, 就可以判 定为柴爿, 还不如新鲜甘蔗的口感, 只好成为小孩子手 里打架游戏用的道具. 甜芦粟中最脆嫩的一个品种, 堪称尤物, 咬开后横 截面一圈青白, 中间如血染一般洇着一点洋红, 妖艳不 可名状, 而入口有声, 齿牙间鲜甜迸溅, 收口有粮食作物 特具的米香, 汁多渣少, 清口润肺, 价不昂, 吃下去也毫 不占地方, 一点甜水而已, 实在想不出还有胜过它的消 夏之物. 我们痛吃完邻家的甜芦粟,小孩子们说是痛吃, 其 实也没有几根, 无损这一大片迎风袅娜的身姿.再折几 根老的, 用牙把它的皮均匀地一条一条扯到底部, 但不 拉断, 掏出小刀在每条皮的头上修一个尖, 弯着插进甜 芦粟杆里, 就成了一个灯笼, 可以提着走.有那不小心 的孩子, 做这样的手工劳动时, 被甜芦粟的皮划破了手, 大放起悲声来哇哇哇, 又打碎了口袋里的鸭蛋, 实在属 于祸不单行.边上的孩子围拢过来安慰之, 寻到塘边把 衣服在水里搓一搓, 好心的把自己的鸭蛋送给他. 这时太阳又大又红, 冲着西面掼落下去, 半天的云 彩都被点燃, 隔着长江隐隐可以看见宝山钢铁厂螺青色 的烟囱,江堤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蟛蜞,多得望不到头. 我们这些还不曾领略过大世面的孩子,一个个爬上江 堤, 被随潮水而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 回头望望身后的 甜芦粟, 成片起伏着, 像极了后来注视着我们各自离开 的乡亲. 文 郁俊 现在的冷饮品种繁多,基本以各式冰淇淋 占领了冷饮市场, 而且品种五花八门, 名称之乱 花迷离我辈已叫不利契,尤其像哈根达斯之类 更是独领风骚, 价格也在三五十元不等, 想想和 从前的冷饮相比, 无论价格还是品种, 均有霄壤 之别.以前的冷饮总脱不了 "老三样" : 棒冰、 雪 糕和冰砖. 即便是就此三样, 但也未必人人舍得 尽享. 那时的人比较节俭, 吃棒冰冰砖有讲究, 如 可能, 棒冰要买断棒头的, 冰砖要买简装的, 这 样就能省几分. 而有时店里小冰砖卖完了, 四角 一块的中冰砖又无人问津,于是柜上还专门备 一把西瓜刀, 将中冰砖一斩为二, 既可分别卖给 两人又可为消费者节省了一半价钿.这种会打 算而且又有面子的做法,也许就是上海人典型 的 "精明" 方式了. 不过, 就冰砖的一切为二也是 略有讲究的, 因为刀切时是否居中多用目测, 所 以也难免会有细微的大小,万一一刀下去偏了 怎么办? 那小的一块岂不是没人要了? 于是又有 人想出妙招, 即以冰砖的对角线切下, 那么则基 本可确保平均了. 说起那时候的冷饮品种,能使我最最难忘 的, 也是平日里享用最多的大概就是冷饮水了. 现在的小孩估计已不知道什么叫做冷饮水, 所 谓冷饮水,就是过去的企业单位里为职工防暑 降温, 以冰水兑点甜果汁之类而自制成的饮料. 其味除了冰凉而带点甜之外, 别无他味, 其平淡 之极比之盐汽水或酸梅汤等, 都逊色多多! 然而 就是这样的简单饮品, 在那艰难的岁月里, 也算 了孩子们的稀罕物, 能吃得上还真是件幸福事. 由于冷饮水大多是工厂里免费供应的, 所 以只要逮着机会,尤其是孩子们,一定不会放 过, 来个痛饮猛灌, 撑足肚皮为快.想起有一次 我到母亲的单位里看他们劳动,在露天的屋檐 下, 就见放着一大桶冷饮水. 那种保温桶有一人 合抱之粗, 下沿装一小的放水龙头, 如今这保温 桶只能在卖大闸蟹的市场上看见,已成了装蟹 的器皿. 我知道, 平时母亲单位里装冷饮水的保 温桶都是放在木箱内锁住的, 有专人保管, 其目 的就是怕外人偷吃或装入水瓶带回家.那天不 知为何突然敞开了,也许是管理者一时开了小 差. 见此大好良机我一阵狂喜, 连忙上前就地拿 起杯子就灌……那次我大概至少喝了五大杯, 直喝得肚子实在撑不住了为止. 尽管如此, 当我 腆着肚子回家时,一路还暗自为这次机会偷着 乐呐! 记得那天回家走到弄口,还遇上一要好同 学. 我掩不住喜悦和炫耀之情, 向他描绘了一番 刚刚获得饱餐冷饮水的 "幸福时光" .不料同学 根本不信有这么好的事,一时发急的我连忙拉 过同学的手, 放在我的肚皮上 "验证" , 摸着我滚 圆的肚子和冰凉的表皮,同学才终于露出了嫉 妒的眼神和羡慕之情. 文 管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