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645135144 2012-12-18
黑夜降临后的村庄 黑夜降临后的村庄 黑夜降临后的村庄 黑夜降临后的村庄 作者 作者 作者 作者: : : :石黑一 石黑一 石黑一 石黑一雄 雄雄雄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 我可以马不停蹄地一连几个星期在英格兰旅行而且一直处于最好 的状态――当时,如果说旅行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就是它能真正令我锦上添花.

但如今我老 了,变得越来越容易迷失方向.于是,我在天刚黑来到这个村子时,就根本找不着北了.我 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不太久之前我还在这里住过并产生过巨大影响的同一个地方. 我什么都认不出来了,我发现自己仿佛永远在半明半暗、七扭八歪的街上走个不停,街 道两旁是本地典型的低矮的石头农舍. 街道有时会变得那么窄, 我在通过时背包或是胳膊肘 都会擦到某一边粗糙的墙壁. 不过我仍然坚持在黑暗中蹒跚着往前赶, 希望能找到村中心的 广场――至少我能在广场上辨明方向――或者碰到一位村民. 但又走了一段时间后却既没能 找到广场也没碰上什么人,这时我已经疲惫不堪,就决定我最好还是随便选一户农家,直接 敲他们的门,寄希望于开门的是以前认识我的什么人. 我在一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大门的门梁特别低矮,我得低下头才能进得去. 暗淡的灯光从周遭的门缝中泄出来,隐约能听到欢声笑语.我很响地敲门,确保房主在高声 谈笑中能听到.不过正在这时有人在我身后说: 你好. 我转过头去, 发现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女人站在稍远处的黑暗中, 穿一条破烂的牛仔裤 和一件撕破的套衫. 刚才你径直从我身边走过, 她说, 虽然我叫你来着. 真的吗?哦,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无礼的. 你是弗莱彻,对吧? 是的, 我说,多少有点自得. 你从我们屋前走过时温蒂就觉得是你.我们都兴奋极了.你是那群人物中的一个,对吧?跟大卫 ・ 马吉斯和所有那帮人一起的. 是的, 我说, 不过马吉斯很难说是最重要的人物. 我很惊讶你这么把他单挑出来. 还有别的比他重要得多的人物呢. 我一口气列举了一大串名字, 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姑娘 对每个名字都点头表示知道. 不过这都是你上一代的事了, 我说, 你竟然知道得这么 清楚真令我感到意外. 这是我们上一代的事,但我们是研究你们这帮人的专家.关于你们,我们比当时就住 在这儿的大部分老一辈的人知道的还多.温蒂只凭你以前的照片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还会对我们这么感兴趣. 真抱歉刚才错过了你们. 不过你看, 如今我老了,我旅行的时候有些辨不清方向了. 我能听到门后的吵闹声.我又重重地敲了敲门,这次相当不耐烦了,虽然我并不急于结 束跟这个姑娘的这次邂逅. 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 你们那个时候的人都那样.大卫 ・ 马吉斯几年前到这儿 来过.93 年吧,要么就是

94 年.他也是这样.有点茫然.你一直都在旅行的话,丧失方向 感的时间可能还晚一些. 这么说马吉斯也来过这儿.真有趣.你知道,他真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你千万不能 有这种概念. 顺便问一句, 你也许能告诉我住在这个屋子里的是谁. 我又重重地敲了敲门. 是彼得森一家, 那个姑娘说, 他们是老住户了.他们也许记得你. 彼得森一家, 我重复着,但大脑对这个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干吗不去我们那儿?温蒂刚才真是兴奋极了. 我们别的人也都很兴奋. 对我们来说 这可是个天赐良机,能真的跟那个时代的名人交谈几句. 我也很想那么做.不过首先我最好先安顿下来.这是彼得森家,你说. 我又重重地敲了敲门,这次敲得很猛.门终于开了,一片温暖和光明泄到街上.一个老 人站在门口.他仔细地打量着我,然后说: 这不是弗莱彻吗? 是呀,我刚进村子.这几天来我一直都没停. 他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 哦,你最好还是进来吧. 我发现自己来到一个狭窄肮脏的房间, 房间里塞满了粗糙的木头和破烂的家具. 壁炉里 烧着的一根原木是惟一的光源, 借着这点光我能分辨出屋子里的一群弓身坐着的人. 开门的 老人有点不情愿地把我领到壁炉边的一把椅子旁, 显然这把椅子就是他刚才坐过的. 一坐下 来我就发现我很难转过头去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和屋子里其他的人. 不过炉火的温暖却真是舒 服,有那么一刻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火焰看,一种令人愉快的晕乎乎的感觉流遍全身.从 我身后传来各种声音,问我身体是不是还好,是不是远道而来,我是不是饿了,我尽可能地 给以答复,虽然我也意识到我的回答很勉强.终于,各种问题都问完了,我才意识到我的出 现使气氛相当尴尬,但我太需要温暖的炉火和休息一下的机会了,我也就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 当我身后的冷场持续到几分钟还没打破的时候, 我决定礼貌周全地跟主人们说说 话,于是我把椅子转了过去.正在这时,在我转过椅子来的时候,我突然被一种强烈的熟悉 感攫住了,我一下子认出了这个房间.选择敲这扇门在我是完全随意的,但我现在认出了我 正是在这个房间里度过在这个村子里的那些岁月的. 我的视线马上移到了远处的屋角――这 时候那儿一片昏暗――那儿曾经就是我的角落,我的床垫当时就放在那儿,我曾待在那儿, 安静地翻好几个小时的书或是跟进屋来的随便什么人交谈.夏天,我们打开窗子,更经常的 是大门,让清新的微风径直吹进来.那时候这个农舍周围还是一片开阔的田地,我的朋友们 在户外长长的草地上闲荡, 他们争论诗歌和哲学的只言片语会从室外飘进房间. 这些往事的 碎片如此强烈地击中了我,我惟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要当场就径直朝我原来的角落奔去. 又有人在对我说话了,也许是在问另一个问题,但我几乎听都没听.我站起来,透过暗 影望着我的角落,现在我能辨认出那儿是张狭窄的床,被一顶帐子盖着,差不多刚好占了当 时我的床垫的位置.那张床看起来仿佛在向我招手,我意识到我打断了那位老人的话. 你瞧, 我说, 我也知道这有些失礼.不过,你看,我今天实在是走了太多路了. 我真的需要躺一会儿,闭闭眼睛,哪怕只有几分钟也好.完了以后,你们想怎么谈我们就怎 么谈. 房间里的人影不自在地移动起来. 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很不高兴地说: 那就去睡一会 儿吧.不必介意我们. 不过, 我已经穿过这一片混乱来到了我的角落. 床摸起来很潮, 弹簧被我压得吱嘎作响, 但我刚刚背朝房间蜷起身子, 我长时间旅行的疲惫就把我攫住了. 在我蒙睡去的时候我听 到那个老人的声音说: 这是弗莱彻,确实是他.上帝啊,他真上了年纪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我们应该就让他这么睡过去吗?他可能要一睡几个小时, 那我们 也不得不陪他熬着. 让他睡一个小时左右, 另一个说, 如果一个小时以后他还不醒, 我们就叫醒他. 就在此时,沉重的疲惫彻底把我压倒了. 但我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很不舒服.我睡一会醒一会儿,总是意识到我身后房间里的 谈话声.有那么一会儿,我听到一个女人说: 真搞不懂我当时怎么会被他迷住的.他现在 简直就是个破衣烂衫的流浪汉. 在我半梦半醒的那一刻,我自己还在琢磨这些话到底说的是我呢还是,比如说,大卫・马吉斯,但睡意马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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