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glay | 2013-02-22 |
1965 年, 弟弟
13 岁, 大妹
12 岁, 都在读四年级. 因为我 年纪小, 不能下井, 就在矿上翻煤渣, 每个 月有十多元的收入, 一家四口的生活才算 基本有着落了. 年纪再大点, 我就可以下井了. 下井 收入高, 我一直干到
1988 年. 弟弟倒插门 结了婚, 他结婚的钱是我出的, 虽然他没 赚到钱, 但帮忙照顾了母亲, 我还是蛮感 动的, 所以我把自己在煤矿干活存下的 钱, 全拿给他办 嫁妆 . 我后来又到了一个私人煤矿去挖煤, 钱没赚到什么, 出事情了, 那天井下事故, 煤块落下来把我和另外一个人埋了. 那个 人没活成, 我断了三根肋骨一条腿. 在医 院住了大半年, 一条腿瘸了. 出院的时候, 煤老板给我补偿了
3000 元, 后来又给了 500元, 让我买些营养品补补身体. 我哪里舍得补身体呀, 把钱全部存了 起来. 第二年大妹结婚, 我把当时时兴的 东西都买齐了, 3500块刚好. 家里就剩我和母亲过日子了, 负担小 了许多, 我瘸着腿种几亩地, 吃穿还是够 的.
1999 年, 母亲去世, 她活了84 岁. 母亲 下葬以后, 我坐在她坟前大半天, 突然觉 得没负担了, 轻松了, 心也空掉了. 我在母亲坟前磕了几个头, 烧了一堆 火纸, 又一瘸一拐去父亲的坟前, 磕了几 个头, 烧了一堆火纸. 这时候我感觉走路 轻飘飘的, 我对父亲说, 你交给我的任务, 我算是完成了. 我找了一根绳子, 把自己 吊到父亲坟前的一棵树上. 弟弟看我老半天没回来, 出来找我, 我刚好吊到树上, 他把我救下来, 跪在我 面前说, 这世上的人都能死, 五哥你不能 死. 我说, 那我岂不成妖精了? 我这辈子, 自我评价, 没活出什么名 堂来, 要说唯一有点用处, 就是替父亲把 这个家撑起来了, 没让它垮了. 我没亏欠 家里人, 我只有这个能力;
但是又亏欠了 他们, 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最亏欠的是 小妹, 她叫龙克翠. 我只记得她的名字, 她 长什么样子, 我都模糊了. 日本人打死了我父母. 六岁, 我就成了孤 儿. 逃难中遇到一帮土匪, 有个土匪小队长要 我给他弟弟做童养媳, 他弟弟长得丑, 尖嘴猴 腮, 大耳朵, 我也不晓得他叫什么名字, 反正 我就喊他大耳朵. 做了十几年童养媳, 我从来 不和他说话. 1950年, 我听说了有 《婚姻法》 , 可以自由 婚姻了, 我就去找对门的姑姑, 她比我大几 岁, 是父母包办婚姻, 我们很要好, 谈起心里 的苦, 就准备结伴去找政府. 政府在哪里我们 不晓得, 我姑姑说, 这好办, 我们跟着路边电 线杆走, 肯定能找到政府. 那天, 我们数着电线杆, 数到五十的时 候, 看到前面有很大一排房子, 一看就觉得那 是政府. 一个姓谈的秘书接待了我们, 我们说 明了情况, 他二话没说就批复了我们的请求, 给我们开了证明. 我终于自由了. 后来, 我嫁给了我的丈夫, 我们是自由恋 爱, 感情很好, 我还当上了大队的妇女主任, 帮助过很多妇女争取到了婚姻自由. 可是作为一个女人, 我没有生一个孩子. 我是怀过孩子的, 两次. 一次是1954年, 我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发大水, 搬家的时候摔 倒流产, 那时候不晓得伤心, 抹干眼泪就继续 去抗洪. 1956年, 我又怀孕了. 那天和大队干 部一起去检查生产, 走在田埂上碰到一个缺 口, 我大大咧咧惯了, 队长问要不要搭把手的 时候, 我一口拒绝了, 一脚跨过去. 跨是跨过 去了, 但泥巴一滑, 我坐了个屁股蹲, 又流产 了. 再后来, 我就怀不上孩子了, 中药西药吃 了一箩筐也没有用, 娃儿再也不来了. 哎, 这辈子白白做了一次女人, 没生过 一个孩子. 我就是一只没有生过蛋的母鸡. 虽然公婆和丈夫没有责怪过我, 但我经常 听到他们叹气. 那一口冷气叹出来, 从头到 脚都是凉的. 当你在都市的公园或街道上行走, 当 你坐在办公室喝茶, 与同事聊天, 如果有 人和你说起某个福利院里那些孤寡的老 人, 你多半会觉得他们和你的生活没什么 关系, 很遥远. 但是作家普玄说, 在孤寡老人群体 中, 有很多人早先也曾有美满的家庭, 或 是事业有成. 很多时候, 造成孤独命运的 直接原因, 往往都是些很小的事情. 普玄曾带领一个团队, 花了很长的时 间, 采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