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文化周刊》

不同的是解放后各自的境遇与变 化.有些知识分子出于对未知的惶恐, 解放前夕逃离到国外, 而钱锺书与杨绛 则选择留在国内, 与新中国一起经历种 种, 包括文革动荡.文革是非常考验人 性的政治运动, 对知识分子更是一种苦 难和折磨.

1966 年, 钱钟书和杨绛都被革命 群众 揪出来 , 成了 牛鬼神蛇 , 被整 得苦不堪言, 杨绛还被人剃了 阴阳 头 .她却连夜赶制了个假发套, 第二 天照常出门买菜.期间, 钱锺书仍写 出了宏大精深的传世之作 《管锥篇》 . 杨绛也完成了译著讽刺小说的巅峰之 作八卷本 《堂吉诃德》 .

1969 年及次年, 他们先后去了干 校.八年后从干校回来, 杨绛动笔写 了 《干校六记》 , 仿拟沈复的 《浮生六 记》 , 记录干校日常生活的点滴, 收 《下 放记别》 、 《凿井记劳》 、 《学圃记闲》 、 《 小趋 记情》 、 《冒险记幸》 、 《误传记 妄》 六篇.这书自

1981 年出版以来在 国内外引起极大反响.她从生活细 节、 同志友谊、 鹣鲽情深等事反映知识 分子在干校的劳动生活, 具有非虚构 文学的那种真实强烈的在场感, 却是 以闲笔侧写政治劫难. 钱锺书在书前小引中说: '

记劳'

, '

记闲'

,记这,记那,那不过 是这个大背景的小点缀,大故事的小 穿插. 但以小见大、 以微知著恰是这 本书的阅读特色. 《干校六记》 中读不 到对黑暗苦难的强烈控诉和谴责, 雅 洁秀丽的字里行间只是平和的语调, 最多是一点隐忍的无奈、 悲凉, 以及讽 喻.其文有如玉的质地, 温和而润 泽.其味有似茶的口感, 芬芳而微 涩.不枝不蔓的冷静语言, 却产生了 更强大的张力, 令人深省. 六记中, 记女儿阿圆送别, 因女婿 得一不肯捏造莫须有的 五一六 名单 自杀了, 我看着她踽踽独归的背影, 心上凄楚 , 闭上眼又睁开眼, 又合上 眼, 让眼泪流进鼻子, 流入肚里 , 有 的是隐忍克制的悲哀, 却不让悲痛泛 滥.写学圃记闲, 班长照顾她看管菜 园, 丈夫是每天途经菜园的通信员, 于 是老夫妇就经常可在菜园相会, 远胜 于旧小说、 戏剧里后花园私相约会的 情人了 , 甚而在冒险记幸中, 为了见 钱锺书一面, 她还不惜违规冒着生命 危险奔赴对方营地, 夫妻间的这种温 情光芒填补了黑暗冷寂的时间空洞. 小趋 记情中的小狗, 看见经常喂食 它的钱锺书, 不仅欢欣地摇尾蹦跳, 还 就地打滚, 让作者怅想 是狗有人性 呢?还是人有狗样儿? 读杨绛散文真 如品茗还魂回甘, 又似君子温润如玉. 1997年, 被杨绛称为 我平生唯一 杰作 的爱女钱瑗去世.一年后, 钱锺 书临终不瞑, 杨绛沉静地附他耳边说: 你放心, 有我! 像另一部 《活着》 , 在 家人都离世后, 她独留人世间, 打扫 现场, 尽我应尽的责任. 已近九十高 龄的杨绛继续译著, 并整理了钱锺书 的读书笔记和文集.2003 年, 《我们 仨》 出版问世, 这本书写尽了她对丈夫 和女儿最深切绵长的怀念, 感动了无 数中国人.后96岁高龄的杨绛又意想 不到地推出散文集 《走到人生边上》 , 探讨人生的价值和灵魂的去向.2014 年, 杨绛再出版 《洗澡之后》 , 为故事写 了称心如意的结局.105 年无情而漫 长的岁月里, 她一如既往地沉静、 柔韧、 清朗、 温润…… 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 到 最后才发现: 人生最曼妙的风景, 竟是 内心的淡定与从容…… 但愿这社会 的平和安定能永远持续, 少一些喧嚣 的运动与路线, 多一些清朗的自由与 民主.也让我们去试着修炼内心的淡 定与从容.谨此缅怀杨绛先生! 温润如玉 芬芳如茶 ――缅怀杨绛先生 徐巧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