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南湾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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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5月24 日第4版社址:济南环山路41号邮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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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稿件传真68887698南湾, 是早些年村里人工挖建的一个水 塘, 因位于村子东南角而得名, 距离我家老屋 大概五十来步远. 南湾约有庄户人家两三个院 子大小, 水不深, 一台水泵不停歇作业, 用不了 一天工夫准能抽干. 此时若站在湾沿往下瞧, 最凹陷处也不过两个左右成年人的高度. 南湾 的水绿油油的, 像一块碧绿的翡翠, 它没有泉 眼, 又不与村河相通, 降水成为最重要的补给 方式. 村民们说南湾是 死 的, 但我却觉得它 是 活 的. 在家家户户还没有安装自来水的年代, 南 湾成为村民担水、 浇菜、 饮牲口、 清洗衣物的主 要水源. 那时候, 村民每日汲水量很大, 尽管如 此, 印象里南湾在被填之前好像从没断过水;

即便有一年, 因为气候严重干旱, 水位下降得 厉害, 暴露了几处河床, 好在两三天后, 南湾又 被一场大暴雨及时恢复了丰沛. 小时候, 我听 父亲讲过, 在缺衣少食的贫苦年代, 默默无言 的南湾向村民们敞开怀抱, 无私地馈赠着丰富 的水产―― ― 白鲢、 鲤鱼、 草鱼、 鲫鱼、 泥鳅…… 父亲记忆中的年代艰辛而快乐, 我童年时也曾 跟哥哥在南湾里逮过泥鳅, 捉过黄鳝, 味道鲜 美得很. 毫不夸张地说, 南湾实在养活了村里 几代人哩! 村民在南湾四周栽种了几排杨树林, 林子 很大, 时见炊烟袅袅升起, 那是散落其中的庄 户人在做饭. 南湾一年四季风景俱佳, 在季节 的轮回变换中, 悄然唤醒着一个村庄最初的诗 性浪漫和文学遐思. 每年春天, 杨絮漫天, 毛茸 茸的杨食芒飘落在地, 走在软乎乎的毛毯上, 耳畔 沙―― ― 沙 作响. 酷暑难耐, 哥哥在南湾 里游来刨去, 我和大姐则坐在水边的杨树下, 荡悠悠地冲脚解凉. 秋天, 村里勤快的老农人 用筢子搂起枯黄的树叶和垂落的枝杈, 备作冬 天的柴火, 那认真的模样, 仿佛在捡拾一个季 节的成长记忆;

远处, 一片黄灿灿的树叶飘落 水面, 摇晃晃的, 像一艘完成使命的小船, 沉默 地驶向彼岸. 到了寒冬, 南湾也进入冬眠, 淘气 的孩子们却最不甘寂寞, 落雪的天气也要从冰 面溜耍, 在大人们的担心和责骂声中, 倏 一 下早就滑出老远. 阳历

七、 八月是华北的雨季. 那时, 我还在 读小学, 村里几乎两三天一场雨, 难得有晌晴 天. 学校与我家仅一墙之隔, 平常孩子们朗朗 的读书声可听得一清二楚. 一日清晨, 睁开眼, 看到窗外天气阴沉如黑夜, 倾盆大雨如注, 虽 不情愿, 但上课的预备铃声响了, 我只得从床 上爬起来去上学. 早课好像是邻村谭老师的英 语课, 他为人顶和善, 我心里这么想着, 手脚的 动作也就慢了几分. 洗漱完毕, 上课刺耳的铃 声已是大作, 父母临上班前做的早饭也顾不得 吃了, 我赶紧披上那件灰色漏洞的雨衣出门. 一夜大暴雨让南湾水位狠狠涨了一大截, 六只鸭子在湾里畅游―― ― 它们是三爷爷家的 鸭子, 这鸭子顶爱这雨天的自由的. 我看着近 在咫尺的学校, 心里纳闷平时两三步就能到的 校园, 怎么下雨天会变得那么遥远? 我颤悠悠 地踩着光溜溜的石头, 小心迈着泥泞的麦秸 秆, 仔细躲避着脚下那一汩汩欢快的水流. 可 没多远, 泥水还是钻进我鞋里, 每踩一步, 一股 泥水就从鞋缝里跑出来, 同时, 另一股泥水又 钻了进去. 等我落汤鸡一般赶到学校, 果然迟 到了. 教室里有一大半座位是空的, 只有十几 位同学盯着讲台. 要命的是, 讲台上, 刘老师正 背对着学生在一笔一画地板书! 我正待人不觉 准备猫腰从后门溜进教室, 可行走中途还是被 一声严厉的呵斥给震住了―― ― 迟到了? 后面站着! 我抬头一看, 刘老师的表情严肃得有些 狰狞 . 刘老师是我村里的三爷爷, 据说他祖上曾 出过秀才, 他常说自己 识得几个字 , 其本人 在村里的声望很高. 他之前是村大队的会计, 算盘拨得 贼溜响 . 东、 西两个村庄合建小学 以后, 三爷爷被村民们选派为老师. 平时, 他既 教我们数学, 又给我们讲语文. 他家跟我家挨 得很近, 我父母对他很是尊敬, 逢面打招呼常 托他多照顾. 别看他胡子一大把, 但其教书治 学却严厉得很, 班里没有学生不 怕 他. 后面 站着 , 一向是捣蛋生的 专利 . 我背着书包, 一步一步缓缓挪过去, 孤零零地站在教室后 头, 心情沉重极了, 刘老师讲了什么, 我一个字 也听不进去. 透过干净的玻璃窗, 我看见校园 里碎了一地的粉喇叭花, 鲜红亮丽的地瓜花和 鸡冠花也给这场风雨刮得东倒西歪. 可我根本 无心观赏风景, 雨水 吧嗒―― ― 吧嗒 跟随钟摆 的律动顺着头发往下滴, 就像我无声的啜泣. 我倔强地抬起头, 看着讲台上刘老师手拿课本 在讲授 《落花生》 , 那一刻我暗暗发誓: 那将会 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迟到. 放学后, 我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 教室. 按照以往, 我会先回家做饭(父母上班中 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