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由彼及此 , 由此及彼》

西北民族研究

2008 年第

2 期( 总第

57 期) N .

W . Ethno-NationalStudies

2008 . No. 2( TotalN o. 57) 由彼及此 ,由此及彼 ― ― ―家乡人类学自白( 中) 王铭铭 [ 文章编号]

1001 -

5558 ( 2008)02 -

0136 -17 [ 中图分类号] C912 .

4 [ 文献标识码] A 我花了太多时间穿行于泉州与厦门之间 ( 如此往返 , 绝对不能算是人类学 田野工 作 ) .坐在汽车上 , 过去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完成

95 公里的旅程, 而如今高速公路已建成 , 短短的一个小时, 就足够我走上一趟了.汽车上, 乘客消磨时间的方式花样繁多, 或打 盹,或看书.打盹我不会, 看书我头昏, 而我的眼睛难得有闭上的时候 .车窗外面流动的 风光, 是我借以休息的手段 .这样的歇息 , 没有学术意义, 但其自身可以表明, 浮现在我 面前的, 是一幅幅历史图景 : 若是乘坐飞机抵达厦门 , 在那个小小的欧化之城里呆上半 天,再从那里驱车往北, 去往我的故乡 , 那么 , 你走的道路犹如是一条逆向的时间隧道 ― ― ―从现在到过去 , 这条道路从近代化的象征之林出发 , 经过一片乡野 , 最终抵达一个带 着浓厚的 中古 意味的都市― ― ―泉州;

若是你先到达泉州 , 也在那个小小的古城里呆上 半天, 再从那里驱车往南, 去往我曾经住过六年的厦门 , 那么, 你走的道路便犹如是一条 顺向的时间隧道― ― ―从过去到现在, 这条道路从一个博物馆式的世界出发, 也经过一片乡 野,最终抵达了那个带着近代欧化史印记的都市― ― ―厦门. 人类学者在宣扬自己研究的优点时, 总要说到自己那种定居于一地的 能力 .而二 十多年来的外出与归家 , 使我对于这种 定居式人类学 产生了怀疑. 旅行中的思考并非是一切, 就如定居中的研究并非必定能提供对社会生活的贴切解释 一样.然而, 诸如我穿行于泉州与厦门之间的那种频繁旅行 , 能在一种躁动之心的表露中 引发一种有意义的历史省思 .有这一点尤其重要.要围绕故乡作一种恰如其分的人类学研 究,需要先在历史的境遇中培养出一种 离远 的能力和感受, 由此来与自身形成距离 , 洞悉自我的状态.连接故乡与异乡的路, 为我触及历史的脉搏提供了可能 ― ― ―终究 , 离DOI : 10. 16486/ j . cnki .

62 - 1035/ d. 2008. 02.

023 远 , 离 宁静以致远 并不遥远. 时间旅行 空间的旅行, 也是时间的旅行. 间隔开厦门与泉州的那个地带, 有一些吸引人的古镇.从厦门出发去往故乡 , 先要从 海岛城市厦门越过海堤或桥梁登上大陆 .从厦门那一端算起 , 我们要经过的地方中, 集美、同安 、 马巷、 水头 、 官桥是当中比较显眼的.其中 , 集美是特殊的 .它从一个小小的 渔村, 转变为闻名遐迩的近代学村, 仰赖于著名华侨陈嘉庚的资助与设计.离开集美 , 我 们经过的那些古镇虽各有风格, 却都相当古老 .它们的历史踪影, 在方志上易于寻见 ;

它 们今天已被各种外贴瓷砖的丑陋建筑毁于一旦的外观, 背后仍然隐藏着古老乡镇的影子 . 离开集美 , 没有一下子进入泉州的地盘, 而要经过今日已属于厦门辖区范围内的同安和马 巷 .然而 , 这两个相对古老的乡镇, 风格上已非属厦门 , 而与泉州辖区范围内的其他乡镇 一样, 似乎是泉州历史的组成部分.在厦门还没有成为近代 通商口岸 之前, 它属于泉 州府的管辖范围.尽管比泉州欧化的厦门今日已成为当地人骄傲的地方 , 但它的确是直到 近代才最终 挣脱 泉州的 统治 的.厦门与泉州之间过渡的地带, 乡镇的旧影反映了 也大抵是 泉州感 甚强的历史 . 从厦门到泉州 , 我们走的是时间倒逆的历史 ― ― ―从现在到过去.但是, 走在这路上 , 在渐渐地进入 古代 时, 我们也能感知历史时间的顺时针流动. 最早 , 泉州与厦门之间是没有名分之分的 .在进入华夏的政治文化视野之内时, 这个 广大的地区的主人, 与蛮、 夷、戎、狄这些 边缘民族 一样 , 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与地 盘 .据说 古越人 就是这些主人的统称 , 他们有的是山民 , 有的从事渔猎 , 也开始初步 的农耕.周到战国 , 这个地区相继为 七闽地 和 越地 .秦并六国一统天下后 , 这个 地区被纳入闽中郡的行政范围内 .汉兴, 越人的王无诸跟随诸侯灭了秦 , 又佐汉灭楚 , 立 了大功.到汉高祖时, 被封为 王 , 作为主人管理包括闽南在内的 闽越王国 .汉武帝 时,不听中央管辖的闽越王发动独立战争 , 但在元封元年被汉朝军队彻底打败, 闽越王 国 于公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