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红泥小火炉》

昨晚,女儿罗钰鸣找我谈心, 谈她最近在弹琴上的诸多心结.

在追寻音乐的大道上, 女儿的问 题是心气太高,想得太多太远,加 上她对事情近乎 完美 的追求和 女孩子看问题的细腻以及她比照 偶像级音乐天才的自卑与胆怯, 最近难免有些茫然和无所适从甚 至裹足不前. 我不担心女儿在专 业领域的坚守, 因为自她以第一 名的成绩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小 以来, 钢琴已然成为她生活乃至 生命的一部分, 但我担心的是她 太强的目标性和比较心, 会让她 原本美妙的音乐生活变得无趣而 心生懈怠. 其实,我真不知道该如 何开导她,除了喂她几勺诸如 只 管做好自己,老天自有安排 的鸡 汤之外,只能有些虚无地告诫她,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人生能触 摸的东西没有所谓的 永恒 ,也 做不到绝对的 完美 ,所以,我们 必须学会感恩生命中所遇到的一 切,必须学会适应,学会放下,学 会妥协,把手握紧,里面什么也没 有,把手松开,拥有的可能会是一 切. 随后, 我给女儿讲了一则故 事,是关于一位高僧在解弟子 每 日诵经意义何在 之惑时所发生 的一则 《 竹篮打水》的故事. 师傅 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让弟子用一 只沾满煤灰的竹篮去河里打水. 弟子照做了,可是,无论弟子如何 努力, 竹篮里的水都在他回来之 前漏光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是 常识,可真的是 一场空 么? 最后,弟子经师傅提点才发现:一次 次的打水, 满是煤灰的竹篮已被 洗得干干净净, 路边的草木也越 来越滋润……那又何必在乎竹篮 能否打到水、能打到多少水呢? 在我看来, 弹琴是上帝为心 灵手巧的人创造的一项极具艺术 性的 笨活儿 ,越是聪明人越要 下 笨功夫 . 所以,我建议,每个 聪明的弹琴者都应该重温一下 《 汉书・扬雄传下》 盖胥靡为宰, 寂寞为尸;

大味必淡,大音必希;

大语叫叫,大道低回 的哲思,增 加一点 无为 思想,甚至接纳一 些 无用 的东西. 《 老子》讲 无为 并非不为或无所为,而是一种 润物 似无而实有 的行为. 其实, 人生就是由无数个 无用 的东西 串接起来的,比如,用无用的时, 行无用的事,做无用的梦,吃无用 的药,喝无用的茶,聊无用的天, 读无用的书,说无用的话,抱无用 的怨, 操无用的心, 弹无用的琴 ……但这却是芸芸众生为了在一 切已知之外, 为自己保留一个实 现自我、超越自我的机会,而人生 许多伟大的成就, 大都源自那些 无用 的东西. 就像把你一天天 喂养大的各种食物, 你甚至不屑 记住它们的名字, 也不想知道吃 它们的功用何在, 但可以肯定的 是,它们给了你每天所需的能量, 最关键的是, 它们中的一部分已 经长成为你的骨头、 血肉乃至气 质. 如果让我用泰戈尔的语言范 式来勉励女儿, 那就是―― ―你的 磨练将变成礼物, 你无用的练琴 将成就你精彩的演奏. 不得不承认, 无用的过程往 往还是一个人被迫 自律 的过 程,而你在某个领域里的 自信 恰恰就是在这种无用的 自律 过 程中一点点磨练并壮大出来的, 这正是你通向 自由 的前提. 再 就是, 人只有在感觉到自己 无用 之时,才能认清自己,才能做 回自己, 才能将理想中那个无所 不知、无所不能的 我 拽回到现 实中来,让自己安静下来,静静地 思考现实中的 我 为什么如此的 无能 ,反思当初 天生我材必有 用 的豪迈都去了哪里? 罗曼 ・ 罗 兰说: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 雄主义, 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 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对于像女 儿那样在对世事懵懂不知而无所 畏惧之时即选择音乐之路的孩子 而言,最难能可贵的是,在他们见 识音乐生活的本来样子之后,仍 旧不忘初心, 仍旧踏踏实实地弹 好每一次, 只是为了比现在好那 么一丁点的未来! 钢琴,被誉为 乐器之王 ,但 它又是弹琴者经常以自己为观众 的乐器,也算应验了 王者从来都 是孤独的 宿命吧. 所以,我鼓励 咱家未来的 钢琴公主 ,要学会 为她鲜有观众的练琴生涯营造一 些仪式感来表达她内心的情感与 庄重,比如,在钢琴上放一只新买 的 罗小黑 玩具,泡一杯茶,点一 炷香,换上一身漂亮的衣服,以视 频连线远在香港的妈妈和弟弟, 面对老爸的访客……在这一场场 非仪式 的演奏仪式里,她需要 的是给自己一个契机去展现一下 全新的自己, 或是迎接某个全新 的开始, 或是宣告自己正式与一 段过去决裂. 仪式感对于弹琴的 意义就在于, 以一种庄重的态度 去对待每一次看似无用的练习, 无论结果如何, 认认真真地弹好 每一键, 才能真真正正享受弹琴 的乐趣. 可以想见,这样的仪式感 必将唤醒女儿对于内心的尊重, 进而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最终让 她的弹琴变成演奏, 而不是简单 重复枯燥的练琴. 还是李安导演 说得好: 如果我们在人生中体验 的每一次转变都让我们在生活中 走得更远,那么,我们就真正的体 验到了生活想让我们体验的东 西. 由此可见, 弹琴比 竹篮打 水 更能蕴含诵经的洗礼,诵经的 要旨在于先静心后经心再净心, 而女儿钢琴道路上日复一日的弹 奏,就是一次次人琴对话,就是一 次次艺术穿越, 就是一次次师生 互动,就是一次次心手历练,就是 一次次演奏彩排, 就是一次次掌 声响起,就是一次次心花盛开,虽 然没有观众,听不到掌声,也不太 好衡量每一次弹奏的进步, 但她 必须习惯无人欣赏, 学会精神享 受. 在我看来,真正的钢琴大师, 正是那种执着热爱钢琴艺术而不 怀动机的人,换句话说,就是:钢 琴大师―― ―生于无为的宁静,死 于欲望的梦想.

4 副 副刊 刊2016 年1 月28 日 星期四 责编:陈云 美编:罗芮 投稿:http://www.jmnews.cn 厚德文学吧 冬天很冷,北风呼呼,冰天雪 地,所以很少出门散步. 冬天很暖, 烘着火桶,围着炉子吃火锅,喝一 点小酒,身上总感觉暖暖的. 是啊! 冬天萧瑟,却很有趣. 不知何时,下雪了,坐在窗前, 久久凝望窗外. 雨落 在地上,会发出声响, 而雪是悄悄地来临的, 它仿佛是不希望 在自己来临时受到人 们的关注, 而走后给 人世间留下一片美景, 给人们留下惊喜 和欢乐.雪,就是如此 的默默无闻, 当我们 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就能感到这落雪是那 样的多姿多彩. 世间 有哪一种花能像雪花 一样如此的大气呢? 又有哪一种花能像雪 花一样的潇洒呢? 忽 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 这是雪的灿烂;

北国风光,千里冰 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 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这是雪的 壮观;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 万里船 ,这是雪的绮丽;

风雨送春 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这是雪的浪漫;

千山 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是雪的孤 寂隐逸. 其实最喜欢的,还是 绿蚁新 醅酒,红泥小火炉 这样的意境. 两 个老朋友,在暮霭四合、阴云低垂 的茅舍里, 围坐在赤红的小火炉 旁,那样关切的低声探问,是多么 充满温情啊. 只是在现今的社会 里,酒虽然很多,小火炉却很少,知 音更是难求, 要再享受这样的意 境,怕是很难了. 白居易笔下的 红 泥小火炉 , 指的便是那种烧炭的 小炉子, 在大雪快要纷飞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