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邂逅小站》

春风似一绢薄纱,清亮温软,却又朦胧飘 逸.

雨水节气刚过,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一 下便有了转折,春风在一日日韵雅有致地酝 酿着一场盛大的春事.她似乎早已成竹在 胸,谋划得当,把所有的计划与细节罗列清 晰.三个月的时光,九十个左右的日日夜 夜,足够她在北国的山川水泽、原野溪流间 研墨构图,一笔一笔淡墨重彩地细细描绘出 一幅色泽相宜的山水长卷. 春,一个情思细腻的女子,烟眉清目,又 十分调皮.总在恍惚之间,乍暖还寒时,在 你刚刚稍稍触及到一点点温意时,旋身而 去.独留你在来不及消弥的余韵中,默默品 咂这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而当你再度 竖起了高高的衣领,拢紧衣衫去适应她的淡 漠之时,她又温纯脉脉,笑靥含情地走近. 暖风一吹,心醉神迷. 春光令人精神十足,信心倍生.温暖的春 风,总是踏着轻盈的舞步姗姗而来,深情款 款地邀你来赴这场早已注定了的舞会,你只 需捧出一颗真心,跟着风儿的示意,在优美 的旋律中踏着轻缓的乐点,或旋或舞,或进 或退.舞步所过之处,是一树树的柳,自沉 睡中醒转,僵直的枝条在渐渐变软、变柔, 慢慢地收起萧索的褐色,绽出小雀儿嘴似的 嫩芽.就是这抹微微的嫩意,让换下冬衣的 人儿,一颗心在一瞬间就软了、化了! 你盼望着,风儿再暖一些,再轻柔一些, 再奔放一些.此时的春风,如一陷入恋情中 的女子,既已倾心,便再无顾忌,「有时三 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五枝花.」在你抬首之 时,已然催得繁花似锦,暗生绿意.黄色的 迎春花,意兴阑珊地微绽着;

满山的杏花也 沉不住气,丹蔻似的花苞包裹着对春的倾 慕.那洁白的花瓣,就藏在红绡般的花帐 里. 阳春之月,微微的细雨也好,柔柔的阳光 也罢,都在新花旧枝间一并撒落.湖畔的桃 花却不管不顾,次第开了,轻盈柔和的粉红 花朵,含娇带羞,盈盈开满了一树又一树, 宛若日暮时的晚霞,又如天际的彤云,迤逦 拖曳着,绵延出山水秀色.「去年今日此门 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与桃花相映衬 着,风过而乱影,馥郁了清浅的时光,温馨 着一个个丰盈的日子. 「春风朝夕起,吹绿日日深.」此时的山 岭,已在春风的蛊惑下褪下了枯黄的旧衣. 一袭春衫,绿绿的底色上,是渲染而出的桃 红柳绿,田野里,肆无忌惮地或开或谢,点 点地点缀着这一季的缤纷.风儿收拾着它们 漾动在空气中的馨香,掠过花溪水,掠过香 青木,气息中沾染出几多芳意,软软地拂过 面颊,吹开已然是半掩的心扉,滋生出满满 的一怀欢喜. 春的舞曲还在游弋,脚步在精心挑选的乐 声里,欢欣舞动.舞出「月上柳梢头」的两 情欢悦,舞出「燕子不知春事晚,一汀烟雨 杏花寒」的诗韵人情,亦舞出了「时有落花 至,远随流水香」的无可奈何. 春风还在季节间游走着,手携一盒斑斓墨 彩,在天地间斑斑点点地细描着春之画卷. 蝴蝶,蜜蜂,鸟雀,无一不足.春风,这痴 情的女子,大约是想把这一季所有的美好景 致,都倾情地描摹在你眼前.亲爱的你,可 愿做一缕春风,去缤纷清浅的时光,去温暖 纵深的岁月?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崔颢《黄鹤楼》)每当想起这诗句,就会回 忆起乡关的小路,还有那蜿蜒漫长的铁路,那 小得不能再小的车站. 那小站真的很小,总共只有一栋很朴实的平 房,算是「固定资产」,青瓦黄墙,结构简 单.两室,一边是候车室,一边是票房兼站长 居室,从售票窗口,可以对「站长家庭」一览 无余. 平房后面有清可见底的池塘,池塘里有绿色 的浮萍,要是下雨,坐在候车室,可以看到池 塘水面上密集的跳跃的圆点.高大的槐树,婀 娜的柳树,拥抱着小站,树枝靠近窗玻璃,还 可以看到被虫子噬出一个个小孔的叶子,在风 雨中瑟缩.一切是那样自然、静谧、祥和. 候车室大约二十来平方,中央是一个火炉子 (冬天烧火取暖),火炉子两边摆着几条长 凳,人们坐在这长凳上,抽着呛人的叶子烟, 寒暄着,等着火车的到来.差不多每天就那麽 七八个旅客,逢年过节稍多一点,大约不会超 过二十几. 记得我们这群结伴赶火车去上学的孩子,算 是这个小站的常客了.外婆每天天不亮就起 来,点着煤油灯,生火,做饭.吃了早饭,还 要为我准备中饭,用一个菜碗,盛满饭和菜, 然后用饭碗扣上,用一块方布包好,系上结, 捧在手里还滚烫滚烫的.几个同学也都带了中 午的饭菜,相邀举着火把走十几里地,赶上五 点钟的车.遇上雨天,起得更早,因为山里路 不好走,溜溜滑滑,有时赶到车站天还没亮 呢.做早饭的炊烟,弥漫在田垄、山间,那股 特殊的松枝的香味,很好闻. 我们这一夥旅伴中,有一个黄毛(长着黄头 发,大家叫他黄毛)是个「饿鬼」,他似乎从 无饱足的时候,天刚亮,他就坐在候车室打开 妈妈给他做的中饭,那是几个团子,红薯粉和 糯米粉做的,很好吃,他看了看,包上,没一 会儿,又打开看,於是拿起一个往嘴里塞,吃 得呱唧呱唧响.我们就大叫:「中午还没到 啊,你中午吃什麽啊?」他呜呜地说:「我中 午就不吃了,现在吃就不饿……」呼哧呼 哧…… 后来,我离开了那乡村,参加工作了, 小站也非复当年,已不见老站长带着旅客 在风雨中等候,但平房还在,槐树还在, 信号杆还在.小小的车站,风霜雨雪的月 台,那飘香的槐花,那婀娜多姿的垂柳, 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只要到火车的鸣笛, 这些美好记忆就会在人们心里苏醒.多少次坐 火车经过小站,都是飞逝而过,多想下去到站 台徜徉漫步,哪怕就几分钟也好,但愿望与现 实往往是有距离的,我想. 又十几年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朋友邀我 一起去「看楼盘」,其实哪是看楼盘,是搭乘 看楼盘的免费巴士,去游山玩水.过去说「天 下名山僧占多」,现在这个「僧」是开发商, 我们也就醉翁之意在山水,有楼盘必有「名山 名湖」,现在有专车前往,何不偷得浮生半日 闲,去领略一下湖光山色? 坐上豪华大巴,俨然看楼人,一路无话.两 个多小时,来到一风景胜地,七弯八拐,曲径 通幽,眼前忽然出现一汪湖泊,一股清凉之气 扑面而来,放眼一望,林壑优美,蔚然而深 秀,波平如镜,纤尘不染,树林阴翳,野花幽 香,顿时令我沉醉其间.远有诸峰,浓淡相 宜,近有群鸟,归鸣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