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我想, 几十年的希冀、 受伤、 失落, 这是这个四合小院与那个南方女人情感上的意义.

夏耕晨正跟婶子在正屋炕上唠嗑, 听耕河说他师伯来 了, 便赶紧下地去迎, 还没等他把棉门帘子掀开, 就听外面一 个铜钟般的声音传了进来: 来就来呗, 乍呼啥呀? 话音未落, 门帘一挑, 进来一个 头发花白, 赤红脸, 高鼻梁, 宽下颏的老汉.他一身青布棉 衣, 腰板挺直, 黑布鞋, 白布袜子, 棉裤脚上打着绑腿, 一看就 是个身子骨硬朗的人. 大哥, 这就是我师伯, 秦大巴掌…… 没等夏耕河把话 说完, 脑后早就挨了师伯一脖溜子: 小兔崽子, 这秦大巴掌也是你叫的么? 夏耕河揉着后脖颈说: 这不还没说完呢嘛. 没等夏耕河再介绍, 这秦大巴掌走上前来, 伸出一双有 力的大手, 紧紧地攥住了夏耕晨的手, 说: 秦福昌, 不过人家都叫我秦大巴掌, 哈哈哈…… 秦福 昌那洪钟般的笑声, 好像把这小屋的房梁都震得直发颤: 怎么, 你是耕河的叔伯哥哥?看你这面相, 今年可有三 十? 夏耕晨从秦福昌那铁钳子般的手里抽回自己麻酥酥的 手.笑着说: 差不离.请问秦师傅今年…… 哈哈, 你是老弟, 我都五十出头喽. 夏耕晨摆了摆手, 说: 您是耕河的师伯, 您是长辈. 说 到这, 夏耕晨摆手把站在门口的巴特叫了过来: 巴特, 这就是你耕河哥的师伯, 秦师傅, 这是我的一个 兄弟, 叫巴特. 秦福昌跟巴特握了手, 相互道了问候.他转身来到耕河 娘跟前: 哎哟哟, 我的老婶子, 这一向可好啊? 耕河娘说: 哎呀, 你是耕河的师伯, 可不该这么叫的. 还是叫嫂子吧. 秦福昌哈哈大笑, 说: 那哪儿行啊?耕河他爹在家的时 候, 我就是叫他叔叔的, 这咋好改口呢?咱们就各论各叫 吧.咋样婶子, 身子骨还硬朗吧? 好, 好, 我这身子骨好着呢.就是耕河这小子让我不省 心哟. 娘, 我师伯难得来一趟, 你跟人家说这个干什么呀? 秦福昌冲着徒弟把眼一瞪: 你个小兔崽子, 跟我说咋地 了?说不着啊? 夏耕河一闪身躲到了大哥身后, 不敢再犟嘴了. 秦福昌说: 婶子, 耕河这小子是不是又跟你耍驴了?你 告诉我, 我收拾他. 耕河娘喜得眉开眼笑, 连连应着: 好, 好嘞, 这以后哇, 但凡他给我气儿生, 我就上厂子找你告状去. 哈哈, 好啊, 到那时你看我咋收拾这小兔崽子. 夏耕河说: 娘, 别光顾着唠嗑了, 还不快让我师伯坐下 说话. 耕河娘拿起扫炕笤帚, 扫了扫炕边, 说: 他福昌叔, 快坐 下说话. 夏耕河接过娘手中的笤帚, 吩咐娘说: 娘, 这眼瞅着就 过年了, 我师伯给咱买了肉和杂合面, 你快去剁棵酸菜, 今天 吃饺子, 咱提前过年. 耕河娘好不过意地搓着手说: 这可是咋话儿说的, 咋能 让客人破费呢?这多不合适哟. 秦福昌一摆手, 说: 婶子, 你就别这么在意这点小事了, 这不是耕河的大哥来了嘛, 花得着 (zháo) 的. 夏耕河从兜里掏出两毛钱, 把在院子里跟小凤一起玩的 黑蛋叫进来, 吩咐道: 去, 给爸打棒儿酒来. 黑蛋接过钱, 跟小凤一起蹦着跳着出去打酒了.耕河娘 跟秦福昌打了个招呼, 便扎起围裙到下屋去剁馅包饺子了. 从早起就一直阴沉着的天, 不知从啥时起纷纷扬扬地飘 起了雪花.屋子里光线更暗了.夏耕晨、 巴特跟夏耕河师徒 俩围坐在小炕桌边.夏耕晨说: 秦师傅, 我俩这临时户籍和国民手帐的事可真得谢谢 您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办下了. 嗨, 都是自家人嘛, 还客气个啥.再说了, 我那汉奸妹 夫也就这么点本事, 别的咱用他啥呀? 呵, 看您说的.秦师傅, 家里都有啥人啊? 噢, 四个闺女, 都出门子了.就剩老伴我俩, 清静.噢, 对了, 现在又收养了个干闺女. 日子过得可好? 秦福昌点上烟袋锅子, 滋啦抽了一口, 说: 唉, 赶上了这个小鬼子当道的年头, 咱老百姓还能过得 好?一天都难吃饱这三顿橡子面.这不, 忙活了一大年, 连 件给老婆孩子过年的新衣裳都抓挠不到身上. 是啊.那通辽这地面上还安定吧? 夏耕河插话说: 哼, 鬼子, 特务, 汉奸, 还有警察署里的 那帮二鬼子, 多得赛过苍蝇蚊子, 老百姓还能安定得了? ! 夏耕晨试探着问: 秦师傅, 现在日本人对发电机部件丢 失的事情, 追查得还紧吗? 当夏耕晨问起这事时, 秦福昌忽然想起徒弟跟自己说的 另外一件事, 他面露难色地说: 对了, 耕河跟我说了你俩想进发电所的事.这些天我 啥法子都试过了, 可现在风声太紧, 你俩又没有专业技术, 这 件事儿不太好办哪. 夏耕晨摆了摆手说: 秦师傅, 这事不急.我也想过了, 发电所不行, 我就去找找朋友到别的地方试试, 我想总会有 办法的.您就别费心了. 秦福昌说: 那也好, 慢慢儿再说吧.哎, 对了, 耕晨, 你 是问发电机配件的事? 夏耕晨说: 是呀, 那件事日本人追查得还紧吗? 秦福昌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袋, 又装上一锅, 问夏耕晨: 耕河师父的事你知道了吗?就是我那干闺女她爹. 夏耕晨说: 听耕河说了. 秦福昌划着一根火柴, 再次把烟点着, 抽了一口, 说: 自 从小鬼子接管了电灯厂以后, 发电所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由 日本人担任.木暮尘崎负责发电, 依田英助主管内线, 宫崎 龙井管外线, 小野负责供电营业室.平冈佑太是监理.就说 这老白毛子, 别提他有多阴险歹毒了, 那就是个心狠手辣的 牲口.在厂里他整天看咱中国人不顺眼, 张嘴就骂, 抬手就 打, 工友们个个都恨他恨得直咬牙.梁景胜跟赵子玉俩人一 提起他来就说, 有机会非把这个小鬼子扔进锅炉里炼了不 可.自打耕河师父被他打死了以后, 耕河我们爷俩就想方设 法找机会要给我师弟报仇.原本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收拾 了他, 可那家伙鬼得很, 身边总是带着打手…… 接着, 秦福 昌向夏耕晨和巴特讲起了事情的具体经过. (待续) 2019年6月4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