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无理的喜欢 | 2019-07-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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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11 不动声色 (上接
10 版) 走到村子最西边, 一栋废弃了大半边的木 屋旁, 有一块小小的台地. 台地上, 杂草过人, 草 下横卧着一株树. 树早枯死, 没有树叶, 甚至也 没有枝桠, 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干, 叫人无法分辩 它到底是一株什么树. 走近细看, 树身上有许多 用刀刻下的痕迹. 李存刚告诉我, 背夫时代, 背夫们从天全县 城或是始阳镇领到茶包子后, 家人一般都会送 到甘溪坡. 在这里, 家人依依惜别, 看着背夫佝 偻的身子, 慢慢被远处的林子和山峰吞没. 由于 路途遥远, 沿途又杀机四伏, 背夫的行程常有不 测. 为此, 背夫与家人分别前, 就在路旁的这株 大树上, 用刀刻下一个记号, 并约定返程日期. 到了约定日子, 家人见背夫没回来, 就到树 前去察看. 如果发现当初刻下的记号被削去, 就 表明背夫已经从康定安全回来, 并到天全或始 阳去排班, 准备下一趟行程了. 如果记号还在, 那多半凶多吉少―― ― 背夫还没有回来, 他们要 么因种种无法预料的原因耽搁在路上, 要么作 了异乡的孤魂野鬼…… 大约就是这种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的刻画 与削平, 原本生机勃勃的大树终于干枯并倒下, 成为茶马古道上一处令人扼腕的冷风景. 当地 流传的一首民歌, 真实地唱出了背夫家人对远 行者的期盼与担忧: 阳雀叫唤口朝天, 小妹望 郎一天天. 白天黑夜望郎归, 迟迟不见郎回转. 古道背夫铭 天全多山, 县城却幸运地据有一片两山之 间的坝子. 所谓坝子, 乃是川话里对小型平原的 称谓. 坝子西缘, 两山越靠越近, 湍急的天全河 就从两山缝隙里潺. 这里, 古称碉门, 盖 因两侧山峰对峙如门, 是进入藏区的咽喉要道. 到了清朝, 政府在这里修筑关楼, 管理进出商 贾, 故又称为禁门关. 如今, 不论碉门还是禁门 关, 都是天全县城的代名词. 距早就荡然无存的禁门关不到一公里的地 方, 有一家开设在一栋极为简陋的老房子里的 小吃店. 小吃店没有店招, 因旁边是川藏公路上 的一座大桥, 人们便把它称为桥头堡. 这是一家 十多年来一直长盛不衰的网红店, 店里出售的 食物只有两种: 鸡肉抄手和麻辣鸡块. 出了禁门关, 性命交给天 , 这是几十年前 天全背夫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作为进入藏区 之前的最后一站, 出了禁门关, 意味着从盆地进 入高原, 意味着道路越来越窄、 越来越险, 意味着 不动声色的高原和林莽里充满令人窒息的杀机. 只有当背夫们顺利地把茶叶背到康定, 再背着康 定的羊毛顺着古道一步步走下高原进入盆地, 遥 遥地望见对峙如门的碉门时, 一种劫后余生的喜 悦才会油然而生. 于是, 哪怕最贫困最节俭的背 夫, 也忍不住要到路边店里买一碗酒喝. 这种潜移默化的风俗, 慢慢演变为后来许 多自驾或是骑行入藏者的仪式: 进藏前, 在天全 作最后的休整与补给, 其间一定要到桥头堡吃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抄手. 如是, 一种壮行的感 觉油然而生. 出藏后, 同样的鸡汤抄手又有了凯 旋接风的意思.
15 年前, 我和两个朋友坐在桥头堡吱吱 呀呀的木楼上. 楼下, 几十只刚从乡下收来的土 鸡不时在笼子里发出傲慢的长鸣. 我们就着麻 辣鸡块和鸡汤抄手, 痛饮当地出产的猕猴桃酒. 酒后, 我开始为渐行渐远的天全背夫撰写那篇 后来勒石于甘溪坡的 《古道背夫铭》 . 如今, 西康高速已经通车, 天全就位于高速 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