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女娲山》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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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stlight.cn 2007-09-07 《女娲山》

第五章 [ 作者 ] 楚风 [ 单位 ] [ 摘要 ] 犯人们从号里排着队出来打饭.一个个都弯着腰双手捧着碗,颤抖着去接那两碗保命汤.突然 哗啦 一声,一个刚进来的犯 人,因为不知道规矩,一只手拿着碗接饭,被杨金友一脚把碗踢到头上,又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杨金友照那个犯人屁股上踢上了两脚,让 那犯人脸朝墙跪着,他让一个民兵拿来一只碗让他用头顶着,一直跪到开完饭.民兵们把大盆子抬走后,地上漏了一大摊红薯面汤,四五 个犯人见杨金友不在场,都像猪一样趴在地上争抢着舔起来.他们头顶着头,像几只羊在顶架.不料被从厕所出来的杨金友看到了,他飞 快跑过来,两只脚踩住两个犯人的头,把他们的鼻子和嘴捂在地上的饭汤里憋得透不过气来. [ 关键词 ] 《女娲山》;

第五章 犯人们从号里排着队出来打饭.一个个都弯着腰双手捧着碗,颤抖着去接那两碗保命汤.突然 哗啦 一声,一个刚进来的犯人, 因为不知道规矩,一只手拿着碗接饭,被杨金友一脚把碗踢到头上,又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杨金友照那个犯人屁股上踢上了两脚,让那犯 人脸朝墙跪着,他让一个民兵拿来一只碗让他用头顶着,一直跪到开完饭.民兵们把大盆子抬走后,地上漏了一大摊红薯面汤,四五个犯 人见杨金友不在场,都像猪一样趴在地上争抢着舔起来.他们头顶着头,像几只羊在顶架.不料被从厕所出来的杨金友看到了,他飞快跑 过来,两只脚踩住两个犯人的头,把他们的鼻子和嘴捂在地上的饭汤里憋得透不过气来. 还欠吃不欠吃?你们这些猪,这些狗! 杨 金友在两颗晃动着的犯人头上像玩杂技一样,扭着屁股挥舞着双手. 吃亏就在于不老实. 监狱长余建中背着手在边上笑着说.一天,从对面的牢房里传出抗议声: 哪条法律规定监狱不准看书?我要看书,我要读马列著作! 申阁剑隔着铁栏看到那间牢房门口站着 一个高个子,只见他面目怪异,眉和眼的距离很近,眼很小,两颊深陷,稀发蓬乱. 李喜工,你这个老反革命分子竟敢如此猖狂! 杨金友骂着,一枪托砸到他腰上.只听李喜工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接着杨金友和两个民兵一齐上去,拳打脚踢,不一会儿李喜工只有微弱 的呻吟声.杨金友骂道: 我看你龟孙还学不学?我看你还学不学?你这只猪,这只狗! 吃亏就在于不老实! 监狱长余建中不紧 不慢地走过来骂了句,又不紧不慢地走了. 真不愧是反特权运动的第二号人物,有点种气! 申阁剑悄悄对同号的犯人范贵生说道. 自从申阁剑被送进监狱后,外边的消息一点也不知道.但城里批判他们这一伙反革命分子的广播喇叭声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运动正在深 入,任何犯人的家属都不准来探监.范贵生对他说: 我出去干活时,听一些犯人讲,于成基可能要从劳改场押回来和解景占一起枪决. 汪书载至少要判二十年以上.还有人说你将来不判无期,也要判二十年. 申阁剑听了这些消息,心里非常惊慌.他迫切想知道于成基, 解景占和汪书载的情况,也担心着家里的亲人们,特别是母亲的 神经官能症 怎么样了,母亲的病完全是被自己的事吓出来的. 申 阁剑! 有个叫朱泰的民兵喊道.申阁剑想:可能是木笼子做好,让他第一个去钻.这一段时间,被定为态度顽固的犯人们都在担心钻木 笼子的事.他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地来到大门口看守室.他 啊 了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洁珍拿着几件洗过的衣服和一 纸包吃的东西,站在他面前.周洁珍泪流满面地说了一个字 你…… 便说不下去了. 把东西留下,你快走,让他们发现可不得 了! 朱泰紧张地说. 不要哭,洁珍,我很好. 申阁剑手扶着门框说. 我给你拿了几个菜角子. 周洁珍说着朝包馍的纸包使 了个眼色. 幸亏朱泰哥冒险帮我们,不然我根本无法进来. 她说话时一直看着朱泰,显出十分感激的样子. 快走吧!你这样会给他 加罪过的.弄不好还会把我也关进去. 朱泰催促道.周洁珍递过衣服和菜角子,眼泪泉涌一般流了出来, 你多保重,我会常来看 你. 她擦了一把泪水看着朱泰说: 今后全指望你照顾他了,朱泰哥你看他都瘦走样了. 说完她 哇! 的一声捂着脸跑出监狱大 门.申阁剑摇摇晃晃返回牢房,他回过头用感激的目光看朱泰时,他正用袖子擦额头上的冷汗.杨金友的那些严酷的规矩坚持了不到一个 月,那些素质极差的民兵先吃不消了.他们的屁股像钻了蛐蜒,坐一会就要到院子里扭一圈.如果杨金友不在时,他们便在前院打扑克 牌,犯人们因此也轻松不少,要是过去,朱泰根本不敢放周洁珍进来.朱泰反复对申阁剑说必须在杨金友回来前把馍吃掉,否则哪个犯人 想立功告到杨金友那儿,那问题就麻烦了.牢里的十几个犯人看见他带来一包子油炸菜角馍,一个个像饿死鬼瞪大睛盯着那些菜角馍.别 说申阁剑自愿把那些菜角馍分给大家吃,就是他不愿分,犯人们也一定会扑上去把他抢个净光. 两个人分一个,注意别把纸条吃下去 了. 申阁剑把菜角馍平均分给大家,他和大家一样,同范贵生分吃一个.范贵生先是推让了一下,后来把那半个菜角拧下一个角儿放到 申阁剑手里,接着所有犯人都照着做了.然后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在馍馅里边寻找纸条. 纸条!快! 一个犯人小声说着从嘴里吐出 一个小纸卷,放到申阁剑手里.申阁剑把咬成了扁状的纸条子慢慢展开,只见上面用细笔密密麻麻写着: 哥,你现在怎么样,急死我 了,怕你受不了.我们白天被押送着在全公社游斗,晚上可以回家.听说于成基快押送回来了,有的说要加刑,有的说要枪毙,反正搞不 准.解老师已被正式逮捕.汪老师还关在反省室里,他爸有脸面可能轻处理.妈妈的病又犯了,赵医生说让我们给妈准备后事.妈说没 事,不看到你回来她是不会闭上眼睛的.爹身体很好,姐姐也好,别挂心.县里尚副书记派人到咱们家里,让你千万别揭发他.前天晚上 半夜里程书记来家里找我,让我设法给你捎信,千万不可承认咱们和他是沾边亲戚,也别说认识他,他答应将来给我们找工作.洁珍是个 好人,她把她奶奶去世时,留给她的几块银元卖了,用来给你买吃的东西.我已经知道你关在什么地方了,我每隔三两天就到你靠着的墙 外用石头敲两三下,你听见响声就知道我去看你了.哥,我不能没有你,请你看后销毁.弟弟阁用. 申阁剑看完后,赶快把纸条子放到 嘴中嚼碎咽到肚里去了.刚开始,几乎所有的犯人都说他们是为于成基翻案被抓进来的,可申阁剑却一个也不认识,后来才知道,犯人犯 的都是五花八门刑事罪.大家都熟悉起来,也就不再隐瞒各自所犯的罪了,要说也确有几个算得上政治犯.范贵生就算是一个典型的政治 犯.他原是在土槽乡公路建筑队当民工.他学过几天绘画,总喜欢出个风头.土槽乡街北关的大桥修好后,公社召开竣工典礼会,发现他 在桥头刻有毛主席语录的牌子背后,刻了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人.下面刻着: 亲爱的江青同志 .去年公社以侮辱领袖夫人的 罪名,把他关进了派出所.江青被抓起来以后,他满以为自己没事了,于是让家里的人向县里反映,县里清查小组说他不该把江青称作 亲爱的同志 .于是他从乡派出所升级到这里来了.他这个倒霉蛋把牢房的人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范贵生气得骂了这个骂那个.东坪乡 一个结巴,他不论说什么,开口第一个字都是个 球 字.毛主席逝世后,队长向他作了传达,通知他到乡里开追悼会,他结巴了半天 说: 球…… 队长立即把这件事汇报到大队,大队把他绑起来送到了公社,公社以侮辱领袖的罪把他又送到这里.大家给他送了个绰号 叫: 球罪 .牢房里还有一个叫泰山的人,本来是个积极分子,村里抓了六个坏人,让他和另外三个民兵押着往汽车上送.临上车时, 他问车上一个公安人员: 我去不去? 那公安人员以为他也是被抓来的坏人,瞪了他一眼说: 你为啥不去? 他迷迷糊糊地进监狱 后,在政策攻势下,他痛哭流涕地坦白交代了他从1949年以来,对历次运动都是持反对态度,并且写了十几本反动日记的犯罪实事.公安 人员骑着摩托车把他那些日记从红薯窖里取了出来.日记上写的果然如他交代的那样,土改时他骂共产党是土匪,他攻击吃食堂是人吃 人, 文革 时他又说林彪是忠臣, 四人帮 垮台了,他又说 四人帮 是忠臣.他很快被判处15年徒刑送到劳改场去了.饥饿远比那 即将做成的木笼子令犯人惧怕.做木笼子的两个人,被全体犯人们胁迫着以种种理由拖延工期.大家都在盼木笼子做成之前,能离开这 里,早点到劳改场去.再说光饥饿这一条也会使许多人性命难保. 现在都争着喝刷碗水. 申阁剑对范贵生说. 喝了总也可以充 点饥,你为啥不喝? 范贵生问.申阁剑说: 没有盐我喝不进去. 范贵生的脸几乎瘦成了一个骷髅,他抓了抓自己的光头说: 我 让帮灶的老张回牢房时偷点盐给你. 那就好了. 申阁剑感激地说道, 这可是万万不能让监狱长或杨金友发现,否则他们会要老 张命的. 范贵生说: 李定武已经把被子里的棉套吃了一半.他每天吃饭时都撕下一大块子,揉成小团团,泡在碗里吃.他说还挺管 用,感到饿得轻些. 申阁剑皱着眉头说: 那还了得,会得结症的. 那也比他眼下就被饿死好受. 贵生,我建议,发动号 里全体犯人来一次绝食斗争. 你不想活了. 范贵生惊奇地说. 只要全体绝食,我谅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着. 申阁剑很有把 握地说, 一切后果由我负责,你对犯人们都说是我组织的.如果再这样下去,还要饿死人. 晚上所有外出干活的犯人们都回到了牢 房里后,申阁剑和范贵生分别向左右传达明天早上开始绝食的决定,开始大家都不敢参加.后来申阁剑和范贵生向他们同牢房的人做了保 证,出了问题,一切责任由他二人承担.甚至允许他们说是被迫的.就这样全号二十来个犯人到半夜时分才一致通过明天早上开始绝食斗 争.第二天早上开饭时,申阁剑房里所有的犯人都端坐一排,一动不动.其他牢房里的犯人们也配合行动. 他妈的,你们这些猪,这 些狗,不吃都叫你们饿死,饿死一个世界上少一个坏人. 杨金友大声骂着,叫几个民兵要把饭抬出去往厕所里倒.两个民兵跑进来用皮 带抽打靠门跟前的两个人,逼他们说出组织者是谁.朱泰赶紧给杨金友咬了咬耳朵.杨金友对两个打犯人的民兵命令道: 你俩先出 去. 他又朝准备去倒饭的民兵说: 先不倒. 说罢他到前边请示监狱长去了.监狱长对这事倒比杨金友清醒得多,他骂道: 吃亏就 在于不老实!让每个号里选个代表,到审讯室里说明原因. 这下杨金友可慌了.他以为是平时打人太多,犯人们因此而绝食,于是他 专挑平时没挨过他打的人.申阁剑虽然被公安和清查小组的人当作重犯,但杨金友对他这样的全县闻名的政治犯,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再说监狱也就在申阁剑大队所在的地盘上.申氏家族几百号人,老虎不吃人恶名在外.他杨金友也是看人下菜碟.还没有头脑发昏到全然 不怕一切的程度.因此申阁剑也被挑来当了代表.余建中虽然心狠手毒,但也怕闹出大乱子对自己不利. 你们把闹事的原因说出来,说 得有道理了,我不追究.说得没道理,我非定你们反革命暴动罪不可. 他说话时气得脸色发青,一脸横肉拧成了疙瘩. 我们每人每 天的口粮不到三两.石头坡工地上饿死人的事你是知道的.犯人们饿得吃棉套子.我们要求改善伙食条件. 申阁剑不亢不卑地说. 胡扯!吃亏就在于不老实.你们明明每人每天半斤口粮,咋能说只有三两,那二两吃到狗肚子里? 于建中骂道. 二十多个民兵全 都没带过一两口粮,都是吃我们犯人的口粮. 范贵生颤抖着说. 他妈的,吃亏就在于不老实,真有这事? 监狱长显得有些吃惊地 说, 我上午开始调查这事,如果属实,我按上面定的标准给你们吃.如果没那回事,看我咋收拾你们,不叫你们轮着钻木笼才怪哩!你 们回到号里通知全体犯人吃早饭.如果还有谁敢再闹事,木笼子做好了第一个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