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小说走廊》

熙来攘往的繁华街头, ―个看上去 有七十多岁的老奶 奶白发苍苍, 愁苦的 脸皱如核桃, 还瘸了 一条腿, 走路一拐一 拐的.

她一手拎着 漆黑麻乌的蛇皮袋, 一手拎着火钳, 沿着 人行道踽踽靠近― 个个垃圾箱, 在里面 翻捡着啤酒瓶、 易拉 罐、 纸盒和其他能卖 钱的东西. 几乎没有人注意她, 但偶或也会有 人看她一眼, 摇头叹道, 这 么大年纪了, 还出来捡破 烂.她没有儿女, 还是儿女 的良心让狗吃啦? 这些话老奶奶显然没 有听见, 老奶奶差不多是个 聋子了.不知过去了多少 时辰, 老奶奶手里的那只蛇 皮袋变得鼓鼓囊囊起来, 她 用胳膊肘抹了―把汗, 核桃 似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 意.接下来她背着蛇皮袋, 趔趄着瘦弱的身体向―个 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 一条巷弄里 突然窜出一只穿着花衣裳 的雪团似的宠物狗, 宠物狗 因跑得太急太欢, 刹不住脚 步, 一头撞在老奶奶的小腿 上.只听老奶奶惊叫一声, 人和蛇皮袋都倒在了人行 道上, 接着发出 哎哟 哎哟 的痛苦的呻吟声, 核桃 脸上又有豆粒大的汗滴滚 落下来, 砸起地上的灰尘. 只见那只闯了祸的纯 白哈士奇并没有 肇事逃 逸 , 它先是汪汪叫着急得 围着倒在地上的老奶奶直 转圈, 接着也蹲伏在地上, 满眼歉疚似的凝望着呻吟 不止的老奶奶, 不时汪汪吠 叫着望向过往的路人, 那眼 神分明是在向人们求援. 有人匆匆而过, 相互议 论道, 如今做好人难哪!弄 不好就惹火烧身!社会咋 变成这样了? 有人停下脚步,感叹道, 连小狗都不肯肇事逃 逸, 守在老人身边施救, 我 们难道连狗都不如? 就有人打 120, 打110, 并守在老奶奶和宠物狗周 围, 且议论不止: 狗是动物, 当然不具备 独立民事行为能力. 老人显然摔骨折了, 医 疗费谁给出呢? 老人八成有子女啊, 子 女不出谁出? 不对!应该找宠物狗 的主人!狗闯的祸, 狗的监 护人难辞其咎, 理应承担相 应责任!......

120 救护车 呜哇呜哇 地来了, 几个白大褂小心翼 翼地将老奶奶抬上车, 转过 头问, 谁是肇事者?或者谁 是伤者的子女或亲属? 围观的人们纷纷后腿, 唯恐摊上麻烦.有人赶忙 解释, 这里没有老人的亲 属, 我们都是好心的 路人.肇事者倒是 有一个!人们纷纷 用手指向那条已经 站起身来的纯白哈 士奇. 白大褂 卟哧 喷出笑来, 瞎胡闹! 它算什么肇事者?到时候我们的医疗 费找谁要去? 话音未落, 人们 顿觉眼前划过一道 银色的闪电, 是那只 宠物狗跃上了救护 车, 蹲在老人身边, 冲 外面的人们汪汪大叫着, 似 乎在催促人们赶紧将老奶 奶送医院. 正在白大褂们不知所 措时, 110警车到了. 警察肯定地说, 这事好 解决.你们放心去救治老 太太吧, 宠物狗我们带走, 有狗在就不怕找不到狗主 人.这哈士奇值钱得很呢! 宠物狗被带到了警局, 当然不可能审讯它, 审也审 不出名堂来.警察就是机 智干练, 马上和电视台联 系, 请他们过来给哈士奇录 了视频, 在电视台播出了 《寻狗启事》 , 当然隐瞒了这 狗肇事的情节. 寻狗启事播出的第二 天, 就有一对衣着光鲜的中 年夫妇来到警局, 认领他家 走失的宝贝.女人紧紧搂 着小狗, 几乎要哭出来, 儿子!你咋这么淘?找得我 好苦. 警察把莫名其妙的他 俩连同宠物狗带到了医院 骨科一间病房.女人看见 腿上打了石膏绷带的老奶 奶, 一下子就铁青了脸, 背 过身去. 男人也变了脸色, 尴尬 地上前, 结结巴巴地叫道, 你怎么啦?妈...... 哈土奇则兴奋地汪汪 叫着, 企图跃上病床和老人 亲热, 但链子被警察及时带 住了...... 病床上的老奶奶艰难 地动了起来, OO@@― 阵, 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张 皱巴巴的存折, 核桃脸上的 老眼里滚出泪花, 颤抖着把 存折递给中年男子, 说, 这 是俺这几年攒下的―点钱, 都给孙子念书用吧.让俺 多看看孙子好吗? 男人低垂着头,终于 呜哦 呜哦 地放声大哭 起来. 友哥哥经历了太多的苦难, 把 身体累垮了. 他自小父亲去世了, 母亲改 嫁, 他和弟弟一起随着母亲去新的 家庭生活了. 那缺粮的年头, 许多人的生命 被饥饿夺走了, 他活了下来, 似乎 是一个奇迹.然而, 他却逃不掉家 庭的苦难, 他和继父处不来, 使他 的日子很难过, 在他长大的时候, 仍然瘦得很、 黑得很, 好心人撮合 的女人, 看不上他, 都走了.好心 的张大姐嫁给他, 他有了一个完整 的家庭, 他开始尝到有人疼爱的甜 蜜.可惜的是张大嫂多年不生孩 子, 无形中给友哥哥增加了压力. 继父更看不起他, 关系就难处了. 好在他和嫂子关系不错, 才抵抗了 一个又一个家庭风暴.在忍无可 忍的情况下, 他和张大嫂走出了继 父家, 迁移到老家来了, 母亲以泪 洗面, 仍然留在继父身边. 我那时在读中学, 家里没床 睡, 每天晚上打游击, 只要张大嫂 回娘家了, 友哥哥就叫我跟他睡, 也常在他家吃. 兄弟, 多吃点, 我 们现在虽说困难, 可粮食还够吃 的, 油盐也均匀. 友哥哥为了我, 特地多加些油, 有好吃的东西更是 忘不了给我.他家有一台广播, 每 天晚上我们俩听到十一点多钟, 友 哥哥就不让我听了, 说不能耽误早 晨上学.友哥哥好像总是没有瞌 睡, 晚上睡得再迟, 早上

四、 五点就 能起来. 东边泛白了, 天要亮了, 起来准备上学, 不能把学习耽误 了. 友哥哥制了一把小渔网, 每天 早晨都出去打鱼, 那年头鱼不值 钱, 友哥哥家不断鱼吃, 连我也吃 到了不少鱼. 友哥哥是想孩子的, 但他从没 有因嫂子不生孩子跟他吵过, 当别 人在和张大嫂吵嘴, 笑她没有孩子 的当儿, 他的心更难受.他抱着嫂 子任凭她的泪儿流, 我们抱养一 个吧. 一句话让嫂子哭得更伤心, 有隐痛的女人更需要丈夫的理解 和抚慰啊!他们抱养了一个女儿, 可不久病故了.接连抱养了两个 孩子, 都没有能留住.友哥哥本来 是不讲迷信的, 但在抱养第三个孩 子的时候, 他亲自去神坛前烧香磕 头, 祈愿神灵保佑.苍天不负苦心 人吧, 第三个女儿活下来了, 神给 这个孩子起名字叫 拴住 , 还真的 给拴住了!他们看做掌上明珠, 使 可爱的孩子活得很壮实. 那时的工分是不值钱的, 本来 日子就难过的他们俩, 可说是用汗 水和心血在喂养孩子.就在喂养 孩子的当儿, 友哥哥始终没有放弃 对嫂子的治疗, 一包一包的中草 药, 不知买了多少, 日子过得很 苦.当养女长到

七、 八岁的时候, 他终于得一个亲生的儿子.为了 这个盼望已久的心愿, 他付出的代 价是沉重的, 当别人家开始解决了 温饱, 张罗着盖房子的时候, 他们 的生活还在温饱线上, 简直想房兴 叹呀! 致富的门路打开了, 农村开始 搞活经济.友哥哥成了弄潮儿, 他 有捕鱼的绝技.哪口塘有鱼, 无鱼, 有鳖无鳖, 他都能掌握住.捕 鱼是非常辛苦的, 友哥哥又节俭, 舍不得吃喝.每年捕鱼总能挣上 千儿八百, 但生活还是很苦, 他有 儿子, 他要为儿子盖几间房子, 严 寒酷暑, 足迹踏遍沟沟坎坎, 其间, 他喝了多少冷水, 经历了多少风 雨, 是无法计算的.然而, 他落下 了胃病是千真万确的, 始终没有胖 起来的友哥哥, 更显得消瘦, 额头 上爬满了艰辛的纹路. 就在友哥哥备足了材料, 准备 盖房子的时候, 他的胃病更趋严重 了, 经过诊断, 已经转成了胃癌. 要是他舍得花钱, 早期治疗, 恐怕 不会过早地迈向死亡.他才四十 九岁啊, 儿子还在读小学, 他的希 望眼看着就无法实现了, 嫂子也苍 老了许多.她四处为他奔走, 寻医 买药, 有好吃的端到友哥哥跟前, 可友哥哥舍不得吃, 为这他们俩不 知吵了多少回.而在那困难的岁 月里, 他们恩爱度日, 生活里从没 有吵闹声. 友哥哥经历了多少的苦难, 而 他始终没有叫过苦.现在他已是 骨瘦如柴了, 眼睛凹陷得叫人难 受, 而一生忙碌的他, 重病期间不 愿打针、 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