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bingyan8 | 2019-07-06 |
14 作品 乌皮 ――怀念从长工到高工的挚友詹云复 叶廷芳 中国故事 ・ 70年, 我们一起走过 命运将我俩 抛在同一张床上 以往农村人给孩子起名字往往根据孩子的某种生理特征,倘若你的头发长得硬一点就叫你 狼毛 ;
你说话有些结巴,就叫你 磕巴 ,你的皮肤较黑,就叫你 乌狗 、 乌牛 ,或如本文主人公 乌皮 等等.
众所周知,20 世纪上半叶的中国农村穷人占多数.1928 年,乌皮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上学后虽然成绩很好,谁知尚未读满初小四年级父亲就不幸去世,母亲不得不让身为长子的他中断学业,作为 半作手 (未 成年长工)帮人务农,长大后成为长工.本来我是无缘与他相识相知的.可人的缘分有时真是说不清楚.这里不得不说到命运了:1942 年,日本鬼子抓走了我的父亲和祖父.后来祖父在江西病倒了,鬼子才放了他.他一路跋山涉水,讨饭回来.当时正值江河泛滥,人和动物尸体随处可见.祖父因此感染了某种毒菌,回家后全身长满疮疖.几年后祖父的疮疖传染给了我.当时的中等农户没有条件一人一床,何况我因跌伤致残失去一只手臂后已成了家里的多余人.于是家里就让我和叔父家的唯一长工同床.这位长工就是乌皮.乌皮大我7岁.这样的年龄差别照理是不大可能很快就处得十分融洽的.但我们一点也没有过隔阂期.可以说一开始就相处得很融洽.这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 同是天涯沦落人 ;
其次是乌皮的敬读与好学精神令我感动.他每天都要问我学校里上的什么课,讲了哪些内容?也常谈起他当年上学时期的经历,期间难免要涉及到对某些共同认识的老师的议论和品评.这样我们每天睡前那一段时间,就感到消磨得很愉快,也很有收获.如果说,开始阶段,我们谈论学习和学校的事情比较多,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话题就渐渐地转到他较丰富的人生经历方面去了.而这方面正是我所缺乏,而且也是我所感兴趣的.不屈的人格尊严 乌皮讲得较多的是他在某些雇主那里受屈辱的经历.印象最深的是本村的一个东家,每年雇两个长工和一个厨娘.平时主仆双方看不出明显差别,但一到吃饭时就泾渭分明:东家一家四口吃的菜摆在一边,长工和佣人吃的菜则摆在另一边. 他们三菜一汤,我们仅两道素菜,对面的菜热气腾腾,香味一阵阵袭来.我们的菜不但无味,而且早已凉了!我们只得闷着头,狼吞虎咽,巴不得快点吃完,躲到一边去.而他们一家则细嚼慢咽,有说有笑.那位高个子东家还经常喝点酒,优哉游哉.完了,端起水烟筒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他们家没有地方再摆一张桌子吗? 再摆两张桌子也没问题.他们就是不愿意这么做,你有什么办法! 只吊你的胃口,却不让你吃,这叫'
可望而不可即'
呀! 我刚学过这个成语,这回可将它用上了. 在小东家干活不如在大东家. 他说. 为什么? 我问. 大东家长工多,他用一个工头来管你.工头虽然也骂骂咧咧,但大家不怕他,因为他身份跟我们一样.而且长工们吃饭、干活都在一起,有说有笑,与东家十天半月也说不上一句话.可在小东家呢, 他接着说, 一家大小都能吆喝你干这干那.尤其是女主人,常给你脸色看,唯恐你干少了他们吃亏. 乌皮的诉说震撼着我的心灵,使我明白了穷人与富人之间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境遇,可以说,它是我一生人生观和世界观形成的最初启蒙.此后包括他在他的雇主―― 我叔父家的一些感受,我在情感上都不由自主地倾向他一边.乌皮毕竟读了几年书,较早就有了自我尊严感.由于多年来种种屈辱的待遇,他的内心逐渐积压起了越来越大的叛逆情绪,至1948 年底,他终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自1949 年正月初一起再也不帮长工了!他认为,帮零工或短工,可少受些气,有较多的自我尊严.但天不从人愿:我哥哥正处于服兵役的年龄.1948 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当局派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来 抓壮丁 ,幸好那天我哥哥有事进城没有回来,使对方扑了个空.但从此我哥哥在外面东躲西藏,再也不敢回家.眼看春耕在即,父亲又因长年患肺痨病,不 能下田.与我家兄弟姐妹结下深厚友谊的乌皮,急我家之所急,主动表示:愿来我家替代我哥哥干活,工钱随便给.父亲大喜,立即表示:工钱不少于你原来的!于是我与乌皮又有机会睡在一床了!参军 不到三个月,农历4月15 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浩浩荡荡来到我家乡:解放了!哥哥立即回了家.乌皮说:你在外面东藏西躲,腰都挺不直了吧?你姑且歇歇,我替你再干个把月.不想,仅仅过了个把月,乌皮突然提出要走.哥哥感到突兀: 你去哪儿? 杜泽区中队―― 解放军部队! 哥哥愣了老半天: 你愿意当兵,那去年你为什么不替我去? 乌皮不屑地说: 哈,那是反动派的兵,谁愿去! 哥哥说: 我现在跟你去当解放军的兵,行不行? 乌皮说: 你愿去?再过几个月老婆就到手了.再说,你父亲有病,弟弟年龄又小,你走了,田让它荒? 哥哥没有话可说了.没过两个礼拜,乌皮又回来了.他首先宣布: 我现在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