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06 小说 N》

6 那年底, 表哥突然参军去了北方军营.父亲、 母亲, 包括舅舅、 舅妈, 对表哥的异常之举百思不得其解.我 不想讲为国为民的大道理, 因为只有我的心里清楚, 表 哥放弃在农村孩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工作去当兵, 无 非为了阿英.表哥心里有杆秤: 尽管阿英只是一个高中 生, 仙女一样的她绝不会屈就嫁给一个师专毕业的小学 老师!表哥的长远规划是: 与其留在小学做也许一辈子 只能是个小教书匠的活, 不如去部队混个名堂, 兴许能 和可望不可即的阿英慢慢走近.这些话, 是表哥在部队 写给我的信里, 隐隐透露出来的雄心壮志. 果真, 勤奋刻苦的表哥在部队前两年, 每年都寄回 一张 《优秀士兵》 喜报.表哥在写给我的信里喜气洋洋 地透露, 他与阿英在进行密切的书信往来;

他会奋力拼 搏, 争取早日混个人样回来娶阿英!我为表哥的豪情 和努力感到由衷喜悦.好几次, 我在县城街上遇到阿 英, 甚至想叫她一声 "表嫂" .而阿英见到我, 似乎也特 别亲切, 仿佛我也是她表弟似的. 在表哥当兵的第三个年头尾, 母亲说, 阿英结婚了, 嫁 给了县交警支队四大队队长.那个队长是一个大她八岁、 离了婚的肥胖丑男人.母亲不无羡慕地感慨: 阿英举行婚 礼那天, 场面宏大, 宾朋满座, 一共摆了四十四桌.我将阿 英的婚事转告给了表哥.电话里的表哥沉默得可怕, 良久 才说, 都怪我不好……我对表哥没有来由的话莫明其妙, 刚要再问, 那头的表哥挂了电话.不过, 聪明的我还是猜 测得到, 表哥是自愧, 是说自己条件不好.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刚刚大学毕业、 一副初生牛 犊不怕虎的我, 气呼呼跑去县玻璃建材厂找到了阿 英.我质问她: 你和我表哥交往三年, 为何招呼不打一 声就和他人结婚?新婚燕尔的阿英, 因为爱情的滋润 显得更加美丽优柔, 但此刻的她对我的提问显得极不 耐烦, 给了我一个让我不知所答的反问: 你表哥让我等 他三年做了军官就娶我, 但他今年兵役期满, 兑现承诺 了吗?我气得浑身发抖, 说做人不能这样吧, 你嫌他没 做成军官就和他人结婚? 我的话惹来阿英一阵冷笑: 呵呵, 其实我们什么都 算不上, 只不过通了三年信罢了, 何况我还真等了他三 年, 也算对得住他了!阿英说完, 挥手做了个劈刀的动 作, 再一次冷冷地说, 对不起, 我已经结婚了, 请你和你 表哥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那之后, 娇妖的阿英扭着 水蛇腰肢, 头也不回, 款款而去.我没有转告表哥, 我 只是对表哥说, 有些女人错过了, 你应该庆幸才对!表 哥沉默得可怕, 直到放下电话什么也没说.那一年, 舅 妈告诉我, 表哥留队超期服役.第二年高考之后不久, 好消息终于传来: 表哥考上了一所陆军军官学校.我 把电话打给表哥, 问他要不要把好事告诉阿英, 让她瞧 瞧你今天出息了.表哥苦笑: 不要了! 那之后, 在我和表哥的联系里, 表哥也很少提到阿英.

7 1993年, 已经是北方军营某步兵团一营二连连长的 表哥回乡探亲.在我家, 表哥对刚从深圳特区返家探亲的 我, 悄悄地说出中断几年未说的话: 我们去看看阿英家的 棕树吧, 这些年, 我时常梦见那些棕树, 确实想知道它们长 成什么样.表哥的话意味深长, 真诚而又充满期待.父 母不知我们在说什么, 只有我深深理解表哥的心思. 但是, 就当我们到达县玻璃建材厂时, 才发现这家国 有工厂如全国许多国企, 因为经营不善已经濒临倒闭, 职 工绝大部分都走了, 只余下半生不死的厂房, 空空荡荡守 着日益疯长的野草.在破旧不堪的厂门卫室, 一个连眼 睛都睁不开的老传达员眨巴着手中米酒告诉我们: 人都 走了, 你们要找的那个厂花阿英, 我也不知去了哪里! 离开建材厂, 表哥满脸肃然, 一言不发.就连后来 离开县城, 登上开往北方军营方向的列车时, 表哥也一 脸怅然.表哥在踏上火车门时, 转身握住我的手, 一脸 郑重地说, 有机会见到阿英, 一定帮我问问, 那些棕树 长得怎么样了?我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表哥走了, 带着他的遗憾, 带着他的棕树爱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