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夜幕之后（外一首）》

8 副刊 2019年4月14日 星期日 编辑/版式 刘永品 又是一年清明至, 毕节天空一扫前些时 日的雾霾笼罩之气, 开始放晴的天气明晰起 来, 春天桃红李白的各类花卉竞相绽放, 让 踏青扫墓的人们, 按照 新坟不过社, 老坟等 清明 的古老习俗, 早早就在规划安排清明 节的行程了.

如今回想, 我几十年如一日, 若无特殊 事由影响, 始终按照 前人兴, 后人跟 的祖 训传承, 坚持每年清明时节参加家族的各类 祭祖扫墓活动, 在缅怀先辈、 追思故人的过 程中, 传播孝道, 教化子孙, 潜移默化地弘扬 着中国厚重的传统文化. 今年清明节, 我就与大家一起, 怀念追 思一下我的祖母.她是横跨新旧社会的一 辈人, 这些与我祖母同辈的老人, 如今在世 的人, 已是凤毛麟角, 故而今天缅怀她们, 便 具有特殊的意义, 因为, 第四代、 第五代以后 的晚辈, 估计已经没有多少人, 还能凭空忆 起和说起她们尘封的故事. 我的祖母龚秀远――李母龚氏老儒人, 离开我们已经快40个年头了, 安葬长眠于毕 节阳山背阴一侧的半山坡, 其朝阳向山, 近 处是蟠龙山, 远处是青龙山, 两山均有龙兆 子孙之寓意, 再远处可能就是我们期许的诗 和远方了.因为, 人们总期许一个好的向 山, 能给晚辈子嗣带来一个好的远大前程, 让祖辈魂灵辉耀子孙, 发富发达, 族人兴旺, 走向远方, 成就一番伟业. 祖母的阴宅, 至今没立墓碑, 不是后辈 人不孝, 只因几位阴阳大师之言 不宜立 碑 , 个中缘由不详, 也不懂, 有点玄乎, 像一 头雾水, 故而是一个家族记忆的缺撼.不过, 我的祖母, 至今仍鲜活在我童年的眺望 里, 这是发端于内心深处的真言, 一点不虚, 她老人家的音容犹在, 然而, 在她曾孙辈人 的眼里, 由于没有经历过相处的岁月留痕, 亲情自然要淡化一些, 乃人之常情, 仿佛已 退化成为一个家族符号, 他们只能在每年上 坟挂青时, 跪拜瞌头焚香时, 还有那么一点 怀念之情掠过心田, 就像追思一个遥远的家 族故事, 只有好奇, 没有切肤的痛处与记忆. 每年清明祭祖, 跪拜在祖母的坟头, 我就 会自然而然想起毕节人的一句家教真言, 叫做 一代媳妇, 万代祖母 , 如今, 供奉在神龛 上的祖母, 已然飘扬成家族头顶上的旗帜. 基因是流淌在血液里的遗传密码, 这是 科技高度发达今天, 人们普遍的共识.然而, 一些病菌的家族传染, 不是好事, 但却无 意间延长了生命的记忆.祖母生前脚上有 严重的灰指甲, 据说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真 菌感染, 如今, 随着年岁的增大, 这种真菌已 把我的脚摧残成为典型的灰指甲, 每次修脚 时, 总会情不自禁让我想起慈爱的祖母, 因 为我常想, 我的灰指甲, 就是当年经常给祖 母洗脚修剪灰指甲给传染的, 但我从不后 悔, 反而觉得冥冥之中, 她始终在保佑着我, 特别是几次有惊无险遭遇的车祸, 像是在提 醒我 有孝心者, 终有善报 . 说起祖母的灰指甲, 这里面有故事, 偶 尔我会用于启迪后人, 以此表白我的孝心. 祖母生前, 我经常给她老人家洗脚和修剪灰 指甲, 对此, 一些表亲兄妹, 常常会炫耀说祖 母在世时, 最疼爱是他或她, 我有点愤恨, 如 此争宠, 却不能在她老人家在世时, 多尽一 份孝心, 于是, 我有时会酸酸地调侃一句: 你帮祖母洗过脚, 修剪过灰指甲吗? 淡淡 的反问, 瞬间便会鸦雀无声, 一片静默, 那时 年轻气盛, 血气方刚, 喜欢邀功请赏, 得罪了 一些卖萌的表亲兄妹, 故而, 常被父亲指责 口无遮言, 母亲则从一旁护短, 以 新春心直 口快, 懂孝心, 并无恶意 来化解 危机 . 小时候, 没电视看, 没手机玩, 每天吃过 晚饭, 特别是夏季晚上闷热, 最喜欢牵着祖 母的手, 走东家串西家, 听她闹嗑, 摆龙门 阵, 有时她总会说起许多解放前, 红军过毕 节, 以及宋马刀等风云人物流传在毕节的故 事.解放前小校场 开刀问斩 的事情, 还有 毕节老中医曾维新等人与我们家的 世交故 事 , 爷爷、 舅爷的人生趣味, 甚至父亲不忍 心糟蹋新鞋, 赤脚从毕节去大方羊场坝就读 老毕师 的人生经历, 以及五零年毕节解放 的枪炮声, 六十年代初 灾荒年 等特殊时期 的所见所闻、 灾年遗闻, 当然也摆一些七十 年代油盐酱醋茶的市井锁碎和身边凡人故 事, 这些都大大丰盈了我的童年人生趣味, 满足了年幼时满满的好奇心. 那些年, 我的豁达、 光明和磊落, 得罪了 一些族人, 为此, 我曾一度怀疑是自己的一 个缺点, 不过 江山易改, 秉性难移 , 几十年 来, 我就这样豁达阳光地生活着, 好像天也 没有塌下来, 反而现在有人 飘扬我 , 说我 老了, 不会得老年痴呆.偶尔, 我细细反思 人生, 几十年来 不惹事, 也不怕事 的性格, 凡事不喜欢藏着掖着, 倒也舒坦, 好像从来 就没有什么郁闷的情绪, 内心就像一张纯洁 的白纸, 很干净亮堂. 祖母的娘家, 在毕节解放前就家道中落 了, 故而解放后, 我家的成分被定为 贫民 , 没有在 唯出生论 的年代, 受到过任何冲 击.其实, 祖母隐约之中, 偶尔还会怀念, 她 是出生于殷实人家的金贵小姐, 虽然那段岁 月很短暂.祖母有时会给我们说一些她的 家族史, 说她的父亲在毕节, 曾经也算有权 有势之人, 先后娶过七房妈, 不过给她留下 的印象, 除了她的母亲外, 还有来自毕节沈 家湾的 沈氏妈 和来自珠市街的 徐氏妈 . 而后我总猜想, 我祖母的父亲, 该是一 位饱读诗书, 穿着长袍, 在毕节有地产有房 产的一位旧时老爷模样, 偶尔还会吹一口鸦 片烟, 在四季如春的庭院里, 度着悠闲的碎 步, 应该是一位乐善好施的贤达之士, 否则 视财如命, 就不会家道中落. 从祖母的脚上, 仿佛可以印证她的这个 说法.那时, 我给她洗脚时就好奇, 她的脚 明显包裹过, 虽然没有形成三寸金莲的小 脚, 但五个脚趾, 已明显变成仔姜状, 仍比一 些农家女人的脚要小一些, 祖母说是家道中 落后, 需要做一些粗活, 就提前放脚了. 祖母是一个苦命的妇儒之人, 年幼时遭 遇家道中落, 只读过几天私塾, 识得几个字, 能背 《百家姓》 和 《增广贤文》 , 多少受过一些 儒家文化和礼教的薰染和桎梏.她崇尚贤 德家风, 在爷爷追随毕节名士周素园及红军 途中染伤寒辞世后, 拖着一儿一女, 相依为 命, 居孀就是几十年的岁月光阴.她头缠黑 色丝帕, 身穿浅灰色的对襟衣服, 和大多数 毕节祖辈老儒人相似, 与定格遗像里的慈善 形象是一模一样的, 一脸岁月的沧桑与慈 祥, 把民国而来那一辈人, 雕刻成了一个时 代的影像, 说到祖先, 仿佛毕节人堂屋上供 奉的都是一样的画像, 黑色镜框里端坐的老 大人和老儒人, 已然成为了庇护家族的神 灵, 梵音绕梁, 肃穆敬仰, 延袭先人的美誉. 清明时节寄哀思, 祭祖拂尘, 缅怀祖先, 承前启后, 传承孝道、 家风和贤德, 我想, 这 就是中华民族几千年血脉不断, 渊源流长之 根基, 一个人只有知道了自己的出生地和生 命的源头, 才能行稳致远, 不忘本真, 砥砺前 行, 不忘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