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阿拉蕾 | 2019-11-26 |
我在小集镇上生活多年, 难免留心过一些叫卖声,如卖馒头的, 卖小菜的,卖豆腐脑的…… 小集镇上不是四季都有人卖豆腐 脑,现在回想起多年前买豆腐脑的事, 似乎都是在暑假里的早上.一个五六十 岁的男人,挑着两只铁桶叫卖: 豆腐 脑子―― 因是暑假,所以他必到校园 里来,歇在树底下叫着.那时女儿还 小,说要吃豆腐脑,我就时常留意叫卖 豆腐脑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女 儿不想豆腐脑吃了,这种叫卖声便和我 不相干起来.如今,小集镇上叫卖豆腐 脑的声音也还能听到,但我也渐渐没有 当初那份关切的心情了. 卖小菜的是一位老头,当地人,踩 着三轮车在小集镇上已叫卖多年.他总 是把多种菜名连起来,用当地话叫着 茄子―― 辣椒―― 黄瓜―― 豆角―― 之类.若是双休日等假期,他就 拐进校园里来,对着我们的宿舍楼喊. 我很少买菜,但这叫卖声送到家门口 了,不听都不行. 在小集镇上生活,我最早留意的是 叫卖馒头的声音.小集镇上刚有这种叫 卖声时,有人觉得新奇,还有卖馒头 的?卖馒头的是位外地男子,在小集镇 附近租了间房子做馒头,通常是每天叫 卖两次,早上和傍晚.起先,他推着自 行车叫卖,自行车上绑着竹篮子,用白 布盖得严严的. 北方大馍――老面馒 头―― 他操着外地口音边走边喊,不 紧不慢.有人买就停下来,然后接着 走,接着喊.那时候,人们的生活节奏 比现在慢.每天早上,当他的叫卖声从 远处传来时,我可能还在床上,但起 床、漱洗、出门走到校门口,还能买到 他的馒头.他从没到校园里叫卖过.后来,他换了摩托车,骑着摩托车用小喇 叭叫卖.速度加快了,叫卖的范围也扩 大到小集镇周边的多个村子,来去就不 那么慢悠悠的了.而我依然是慢节奏, 又搬家到宿舍楼的顶层,自然就经常买 不到他的馒头.即便起得早,一听到他 的叫声就下楼,跑到校门口,还是没赶 上.听着他远去的叫卖声,我常感叹: 这社会发展真快啊,像我这样爱好唐诗 宋词的慢性子,真赶不上时代的节拍 了!现在,那人已开着三轮摩托车既卖 馒头又卖包子了,叫卖声也有所改变, 在喊了 北方大馍老面馒头 之后,接 着叫道: 包――子!馒――头! 这喊 声里夹着诱惑,仿佛是在叫卖着非常好 吃的稀有之物. 还有一个边卖发糕边卖馒头的,始 终慢节奏,叫声舒缓简洁: 发―― 糕,馒头. 不过,他不常到小集镇上 来.同样舒缓简洁,只偶尔听到,有一 种叫卖声令人难忘: 卖――铁楼―― 大用途,是在夏秋季节,大人们将它连 同艾蒿一起砍回来,晒干,绕成草把, 夜晚乘凉时,点在上风头,用以驱蚊. 不过那气味有一些辛辣,有一些呛人. 然而在那个年代,在乡下人看来,它却 是最易得到的安宁居家的东西. 我从少小开始,即与红蓼相识;
而后,随着阅历的加深,又与红蓼相知. 正是因为由相识到相知,我喜欢上了这 卑微的野草――红蓼. 是的,红蓼虽然卑微,但它却是玄 妙与唯美的草木.不提红蓼在古代药物 书上 祛风利湿、活血止痛 的药用价 值,单是红蓼这卑微的野草,点缀在中 国文化艺术殿堂的一隅,我想,就足以 令人青睐.不信,请翻开《诗经》吧! 《诗经》 的水湄,即生长着这种古 老的植物.它,因 枝叶之放纵 ,而被 称为 游龙 . 游龙 这一命名,有一 种非凡的灵动之美.红蓼花开的时节, 如果再读 《郑风》 山有扶苏,隰有荷 华 、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你也许也 像我一样,更觉得那远古的情歌,漫溢 着无尽的谐美,流淌着无尽的欢娱,如 游龙,是国风. 《诗经》 的起兴,将红蓼 与荷花并提,自然也就赋予了红蓼与荷 花一样的淳朴典雅的爱情象征. 然而,只因红蓼,自在开放,独立 寒秋,它在古代游子的眼里,又不经意 地成了 秋思之花 .这,似乎是红蓼的 定数,但我以为,更是游子的移情. 印象中最深刻的红蓼诗,是晚唐罗 邺的. 暮天新雁起汀洲,红蓼花开水国 秋.想得故园今夜月,几人相忆在江 楼? 诗人淹留塞外,见新雁南飞,红蓼 花开,顿思水国故园,江楼夜月.品味 这样的秋思,记得丰子恺先生曾作抒情 漫画 《几人相忆在江楼》 ;
而我,则希望 真切地体验一回,如诗人郑愁予那样 多么想跨出去,一步即成乡愁 .因为 乡愁,是一个人内心深处对故园的最柔 软最牵挂最欲罢不能的情愫. 乡居的日子,曾经有一段时光夜 读,却悄悄爱上纳兰容若的 《饮水词》 . 不想,这个疏星淡月的秋夜,临窗夜 读,我却又一次拈出纳兰的 《梦江南》 : 江南好,怀故意谁传.燕子矶头红蓼 月,乌衣巷口绿杨烟.风景忆当年. 心,在低吟;
口,在浅唱.夜读纳兰于 我,可谓人生若只如初见.于是,一颗柔 软的心,不觉就随了纳兰而梦入红蓼淡 月、绿杨轻烟那缠绵婉约的意境里,久 久地不能自已. 是啊,一切心绪的飘悠,皆因红 蓼.我喜欢红蓼,喜欢红蓼的似烟含 愁,但我也喜欢红蓼的自然飘逸.它不 但飘逸在江南水国,更飘逸在丹青圣手 的画幅里.红蓼入画,常与荷鸟虫鱼一 起出现,三两支花穗,斜逸而出,绯红 点点,带着一种特有的野气.曾经在画 集里,赏过一幅宋人徐崇矩的 《红蓼水 禽图》 ,只觉清雅绝俗,禅意无尽,有徐 熙的野逸.时人评曰: 传写物态,蔚有 生意.徐崇矩岂惟不坠祖风,直可领袖 后学. 无怪乎,后世名家如赵佶、蒲华、齐白石等,也喜将红蓼嵌入画中. 红蓼染目,秋水怡人.秋浦山水 间,四处都氤氲着晚秋的气息. 有好几个清秋里的黄昏,我因红蓼 而独步,独步于乡居附近的秋浦河岸. 信步而走,我总能见到沿岸的河滩上成 片成片的蓼红,干干净净地铺陈在秋水 的边缘,在斜阳里闪闪烁烁,更衬出秋 水的澄碧,蓝天的明澈.不经意间,还 能看到三两只白鹭扑棱棱地从草间飞 出,掠过蓼红深处,飞向秋水长天.蓼 红与鹭飞,一扫秋天的寂寥与萧索,它 带给人的无疑是空灵超然的清雅,淡泊 宁静的曼妙,自然生命的诗意. 于是,我发现,在秋天里,在秋 浦,相望于秋水鹭飞蓼花红,总让我从 内心里感到一阵心灵的驿动,更感到秋 水之上鹭飞的悠然,还有秋水边蓼红的 美艳与柔情. 也就在那时,那美艳的蓼红,又蓦 地让我生出一种惊悸.因为,寒露过 去,即是霜降;
霜降过后,就是立冬. 冬来秋去的时候,红蓼将会渐渐枯萎, 蓼红也将会渐渐消失.它的荣枯,预示 着季节的嬗变,时光的流转. 因此,趁着现在,趁着晚秋,让我 们去看看红蓼吧! 梯. 楼 字声长, 梯 字声轻而短, 隔远 了几乎听不到.一开始, 我总以为是卖 铁炉 的, 后来碰到了, 才看到他车上装 的是铁楼梯. 小集镇上的叫卖声, 通常早上最多. 但大多听不清在叫卖什么 (除非离得近) , 只听见小喇叭在不住地吆喝, 时远时近. 早上过后, 便间或只有一两种了, 甚至半 日都听不到一声.小集镇上最常听到的 单一的叫卖声, 是开着电动三轮车叫卖水 果的女声, 调虽单而余音远.她跟卖小菜 的老头一样叫法, 把许多水果的名字连起 来, 不同的是, 她是先录制好了用小喇叭 播放, 声音很响, 有时天黑了还在叫.偶 有路过此地, 将车随便停在路边或摆个简 便地摊叫卖的, 喇叭的声音并不大, 反反 复复重播着几个字, 如 大蒜、 山东老姜 , 十块钱三样, 三样十块钱 等.至于 两 块钱一斤, 六块钱三斤…… 这样的叫卖 声, 怎么说呢, 我老觉着里面有陷阱, 可人 家明明是大实话嘛. 其实, 小集镇上不光有叫卖声, 也有 叫买声, 比如收废旧物品的.除 高价回 收, 旧彩电、 冰箱…… 这样语调低缓近于 普通话的 温雅 些的外, 也有粗犷一类 的: 可有破铜烂铁、 头毛辫子卖呀―― 还故意把 破 、 烂 二字叫得很重.听到 这样的叫声, 我总想起儿时在村里的一 幕.那时, 常有外地人挑着篮子走在村巷 里, 叫着收鸡蛋.一个瘦矮的老头, 叫声 特别, 仿佛在唱, 阴阳怪调的: 可有鸡 ――蛋卖呀――一毛钱一个呀―― 正在 玩耍的我们听到这样的叫声, 总爱跟着 学.那老头像是没听到, 叫声如故. 回想起来, 小镇叫卖声真叫人怀念, 这一声声里是满满的市井生活味. 那蓼红的光焰,一丛一丛的,灼燃 在秋浦澄碧的秋水之间,时而还有白鹭 的栖立或飞翔.那清逸绝妙的秋之画 卷,曾无数次地给我以视觉的快感和心 灵的濡染. 清秋时节,每一次行经秋浦,我都 能随意地遇见丛丛红蓼,片片蓼红.遇 见蓼红,我感觉,我的脚是亲切的,眼 是愉悦的,心是回归的.这也许是本性 使然,如野地红蓼. 其实,红蓼是一种蓼科草本植物, 葳蕤在夏季,花开在秋天.红蓼,这样 的野草,不择环境,有土的地方,有水 的地方,它就能顽强地繁衍生息.红蓼 在秋浦,随处可见,家乡人俗称 蓼子 草 .这种寻常的野草,一到秋天花开 时,穗状花絮星星点点地漫延开来,即 有一种燎原之势,只是现在少有人去在 意它.然而,在我的印象中,红蓼的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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