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飞翔的荷兰人 | 2019-11-25 |
手机的发明, 朋友说, 尤其 是视频通信的实现, 使得相隔遥 远的人们随时都可以见面了. 我说是,但也使得久别的人们感觉真正在一起 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不那么稀奇了, 这是否也意味着人们在进一步疏离呢? 也可说是更亲密呀!沟通的容易不也在促进更加的亲密吗? 也是的,我同意,但我还是继续说: 正是由于 沟通容易,所以什么不期而遇,惊讶,惊奇,惊骇,惊喜,也就更是谈不上了. 这么多的惊呀惊的,你的词语真丰富啊! 他夸 张地点点头,故作惊讶地一笑道, 古典诗词看多了吧?我看你这样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友情,恋情,于今天,表达的方式都很多,而且时时在刷新.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他竟然认为他和我相比, 他算得是现代人, 而我只能算 古典 . 不是吗?他居然还没有感到我对他的惊讶, 还在依旧滔滔不绝:现代人, 特别是我 们所说的手机一族,已经被太多的现 代物质消耗掉他们的情感了. 这就像 吃多了豪华大餐,味觉都变迟钝了. 他们已经处变不惊,也就不喜不骇了. 他们关注的多是仪式, 要不就是如何 时尚.至于你说的不期而遇, 从网上 , 到网下,那些五花八门的花样, 真的不是什么惊骇所能描述形容的了. 什么花样, 说来听听? 他又故作惊讶地一笑:道听途说终为浅, 欲知 此事须躬行,那要你自己去体验了. 2. 我搞不懂为什么有人那么憎 恨手机, 总是说手机的这不好那 不好. 我喜欢 手机,喜欢听汽车上火车上还有商店里人们拿着手机对话. 这你可要注意了,说明你有偷听癖了.说罢,他又补了一句:还好,不是窃听癖. 我有偷听癖?仔细想一想,倒也不冤枉. 我这 个人是喜欢听别人说话聊天啊. 听别 人说,省了自己说,而且边听还可以 边把那通话者的对方是女的是男的还 有模样想象出来.有一次在公园散步 , 听到前面一中年人与上大学的儿子通话, 一口一个 崽 地叫着, 那么 样的苦口婆心,那么样的耐烦细心,那种说了又说的模样,那种挂了还说 的模样,真是听得心里发软, 以至我 都放慢了步子,在后面跟着他, 不敢超越他, 生怕干扰他. 你不会也偷听人家给情人打电话吧? 那一般都声音很小,想听你也听不清的. 不过 , 你可从人的表情,去揣摸, 猜出来, 那种专心致志的状态, 那种梦一般的 微笑,真的就像正在和那边的情人面对面呢. 好哇, 你成了偷听大师了! 那你这就过奖了.不过,有时还真想, 如果能 有什么设备将那些通话录下来, 肯定 很精彩,相比有些文学作品, 绝对不 会差,只是这又涉及他人所有的隐私权了. 3. 手机的普及不光让人们的通 讯方便了, 而且让很多的普通人 都成了高明的摄影师. 我说是,走在路上,或者景点,总是看见很多的人在举着手机拍拍拍. 拍了也就能留下他们那刻的状况了? 很多晚上就删掉了. 那又为何要拍呢?既然不打算冲出来. 一时的冲动吧, 对美的冲动. 总会有几张留下来的. 那当然. 我说我更想知道的, 是那 几张留下来的, 最后会有怎样的未来. 照片活得比人久,只要人不撕毁它, 烧掉它. 可是,谁又能够知道它们最后的命运呢? 4. 你在想事时试过出声吗? 如 果你试过, 一定很可笑, 你会看 到自己的滑稽, 还有古怪和荒诞. 我同意.因为我曾私下试过思考时对手机说话 , 想把我的一些思想准确及时地录下 来,但录时很可笑,反倒不能思考了.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你在面对自己时, 总是不 太自然的,或者,往往不能坦然. 可能, 是吧, 我承认, 我第一次听 到自己录下的声音时, 真的吓了一大跳. 这是我的声音吗? 像是别人在说话. 这很正常的. 据说我们平时说话, 声音是通过我 们的听骨直接传进耳朵里的, 而录音 则是要通过空气的振动来传送我们的 声音的.前者当然好听多了. 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 还是原汤化 原食呀. 任何东西, 经过传送, 哪怕是 最为高级的手机, 也会变声或变调. 而且, 人在交谈的时候, 话题也会随时转 换. 比如, 刚才, 他是说一个人的自言 自语与他在心里默默思考, 状态是完全 不同的. 但没想到一开始, 话题就被我 转移到录音的感觉和效果了. 我摇摇头,笑了起来,他不知我在笑什么. 5. 一个朋友漫不经心地点着手 机, 翻着手机的通讯录. 通讯录 里的电话号码,没有一个想要拨的.他说起在很久以前曾经丢过一个本子, 一个电话本.后来,他想重建一个,已经开始列名单了, 想想还是放弃了. 因为对他重要的人, 他根本没必要记, 都已熟记在心 了.而那丢失的电话本上记的都是些 工作关系 , 有用的也 不会超过二三 十个人.丢了那个电话本, 唯一让他 担心的,就是那个本子上记得有他自 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详细地址. 我说我不同, 跟他大不同. 那天, 我一不 小心,手机丢掉了.随着手机丢掉的还有我 长期储存的各路朋友的电话号码, 这就像是突然间一刀割断了我与过去的 许多联系.除非我能找回来. 或者, 我就等待着,等待他们联系我, 只有 这样,我才能与过去再联起来. 他们 还会联系我吗?我对他们还有用吗?手机一旦丢掉了是否也就意味着我与那些过去的时间也就永远地结束了?通讯录中的每一个号码对我来说都意味着那么一个相遇的时刻,或者是那相别的时间.无论相遇还是相别都意味着下次再见, 都表示着一种继续. 吃食堂 谢其章 吃食堂 是个老词. 我上班的时 候, 早饭在家吃, 中饭晚饭当口, 同事 们互相问: 带饭了么? 没带的话咱们 去吃食堂吧. 一般的单位食堂, 大点 的单位早中晚三顿都开饭, 小单位只管 中晚两顿饭, 或只管中饭一顿. 如今说 起 吃食堂 , 却引起许多感慨. 如果把小学时代也算上, 这一辈子 除了下乡插队的八年, 可以说和 吃食 堂 不离不弃五十年. 小学时, 学校有食堂, 只供老师员 工伙食. 那时候实行 就近入学 , 学 生离家都很近, 中午同学们大都回家吃 饭.家远的同学也有几位,中午不能 吃食堂 只有从家里带饭, 上课之前 交给老师让食堂代为加热. 记得最清楚 的是班上的体育委员, 每天带的都是馒 头, 装在小布袋里, 上锅一蒸, 麦子香 味透过布袋散出来, 那特别的味道, 竟 然现在还记着. 我家是南方人, 一天三 顿是米饭 (早饭是泡饭), 也许是这个 原因吧, 小学时代对于馒头非常向往. 那天中学同学聚会, 聊起上学时的种 种趣事, 说起谁家阔谁家穷, 谁的父母是 干什么的, 谁家住独门独院, 谁家是大杂 院. 我插了一句话: 哪位同学在学校 吃 食堂 哪位的家境就差不了. 此言一出, 同学们大多认可, 不认可的同学听了我讲 一毛钱的故事 ,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今一毛钱真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找起来麻烦, 找给人家也麻烦, 如果是 钢G子, 掉在地下都懒得弯腰. 可是我 于这一毛钱, 却有着永不磨灭的记忆, 张中行说过 伤哉贫也 . 上中学时很喜欢中午在学校吃饭而 不是回家吃饭, 可惜我从未吃过学校的 食堂, 一顿也没吃过, 倒是在食堂 帮厨 过. 查旧日记:
1964 年10 月26 日 星期一 晴. 今天下午是劳动课, 我 和三个同学去食堂帮厨. 劳动完了, 看 看那一堆的白菜, 肉和咸菜, 肉丸子, 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快活. 直接地说, 就是吃不起食堂, 食堂 饭票什么样, 没一点儿印象. 吃食堂的都 是家境宽裕的同学, 上学放学骑着漂亮的 自行车, 脚上穿着回力球鞋. 我的中学三 年, 偶尔有数的几次, 懒得回家吃饭, 就 从家里带饭, 米饭与炒土豆丝 (偷偷加一 勺白糖), 再不就是熬白菜. 更多的时候 是回家吃, 来回要走三十多分钟. 比带饭更奢侈的是去外面的小饭铺 买着吃, 这样的次数极少, 这样的话就 得跟母亲要钱. 母亲每次都是给我一毛 二分钱和四两粮票, 刚刚够买两个 大 火烧 (烧饼), 于是, 我高兴一整天. 教我们 英语的 TC 赵 很喜欢跟同学们到学校旁边笔管胡同的一家卖早 点的小铺去吃中饭. 鲁迅于 女师大风 波 时期,曾一度躲藏在笔管胡同. TC 赵 通常是花上二毛二分钱四两粮 票, 两个大火烧加一碗炸豆腐, 干稀搭 配,热热乎乎,简便又实惠.有的时候, TC 赵 要一个 罗丝转 一碗炸豆腐, 合计两毛钱二两粮票, 总之一 毛钱一碗的炸豆腐必不可少. 中学三年, 我从未喝过香气四溢的 炸豆腐, 因为我从来都少一毛钱. 中学时代结束, 下乡插队. 知青集 体户, 头两月有生产队派专人给我们做 饭, 两个月以后, 知青自己做饭, 哪里 还有什么 吃食堂 . 也不能说整个八 年, 一点儿食堂的影子也没有, 只不过 我们不够 吃食堂 的资格. 比如说公 社的食堂, 我怕记忆有误, 刚刚向一起 插队的王某某求证, 他告诉我咱俩曾经 在公社食堂买过两个馒头 (仅此一次), 很难吃, 这是实情, 内蒙农村本来是不 会蒸馒头的. 王某某还告诉我, 他在学 校吃食堂, 用饭卡, 一个月六块钱. 他 还告诉我学校分老师食堂和学生食堂. 另外一处 吃食堂 的记忆, 那是 出民工 的工地设的民工食堂. 什么 叫 出民工 呢, 比如修公路修水库这 样的工程, 由各生产队抽调农民或知青 参加, 工分还按生产队的标准记, 这就 叫 出民工 . 出民工, 换个环境, 干 不足三十天也给你记上三百工分 (十分 是最高分), 很划算. 工地上设有两种 食堂, 一个干部食堂, 一个民工食堂. 回北京之后, 上班到退休, 吃食 堂 这词几乎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