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ACcyL | 2013-02-17 |
三、 纺棉花的吴 大爷、 做传统老秤的张胡子、 在屋 顶上顶一锅盖唱京剧的宋二宝、 收集民国以来老报纸的卢大爷、 到乡下收藏传统农具的孙二哥……他们在城里, 如一尾尾与 世无争的鱼缓缓游动, 平时都很 少显山露水, 更没有风生水起过. 我把这些人归入城市隐者, 苍穹下, 清风里, 如水自流, 如鱼 慢游, 静水深处, 水汽氤氲处, 或 许才有着平凡生活的真谛, 涌动 着人间烟火的亲切气息. 蒋曼代沟这个东西是必然存在的, 它让处 于不同年龄阶段的人真的好像活在两个世 界, 如今, 它更加繁密. 辛辛苦苦在厨房里把一条大鱼剖开, 去了鱼鳞, 挖去鳃, 对自己的手艺颇为得 意, 这是我从小练出的技艺. 女儿在一边看 见了, 用一种惊讶的眼光看着我, 不满地 说: 想不到, 你是这样的妈妈, 好残忍哟. 而 且宣布从此不再吃鱼. 我都不敢给她说外公外婆会杀鸡, 杀鸭. 让她知道这样的家族技能, 她会不会从 此把我们视为潜伏于人间的恶魔. 乡下的表姐也很苦恼, 现在的孩子当 真心善得让父母难做呀. 家里喂的鸡鸭羊, 孩子们不准杀, 不准卖, 说是要保护动物. 表姐说: 难不成, 我一个乡下人还要开家动 物园. 杀个鸡鸭, 孩子们都要伤心落泪. 要 是杀个牛羊, 简直就是杀人犯. 表姐忧心忡 忡: 心善是善, 可人还得吃饭呀. 搞得大人 卖个鸡鸭羊, 不但不敢让孩子帮忙, 还要偷 偷摸摸, 避着他们的眼线. 女儿天性怕水, 学了好几个暑假的游 泳, 也只会蛙泳, 而且必须要带上泳镜才愿 意游, 因为眼睛稍微有点水, 她就紧张得不 行. 我让她把头抬出水面游, 她很是不满, 说那不是游泳的标准姿势. 这种对规则的 死板认同让我大伤脑筋, 本来当初学游泳 是为了获得一门生存技能, 但看她现在的 固执, 我无奈地说: 难不成, 以后落在水里 了, 你非得要有一副游泳镜才能游得起. 她 也觉得荒谬, 可依然坚持必须带游泳镜才 游泳的规矩. 现在小孩子练的童子功, 是钢琴, 轮滑, 乐高玩具, 标准的蛙泳. 而我们的童子 功是杀鸡, 剖鱼外加可以救命的狗刨式. 生活的背景发生了太大的变化, 只是 每天翻篇时, 忘记了日复一日之后就是长 年累月. 这些在丰富的文明和物质中成长 的孩子, 彬彬有礼, 遵守规则, 内心纯净. 我 们也乐于向他们展示精心建设的美好世 界. 但是, 有时候你种下的花, 不一定会开 出想象的样子. 女儿买了一辆新自行车, 让她周末把 车放在家里. 我们是老小区, 自行车棚没人 看管, 家在二楼, 车也不重. 本想搞个安全 教育, 提醒她小心自行车被盗. 结果, 女儿 义正词严, 说我心里阴暗, 现在还有谁来 偷自行车呀? 到处都是共享单车, 你竟然怀 疑我们小区的人? 她嘲笑着我的经验. 结果, 一周之后, 自行车成功丢失. 我倒是有点幸灾乐祸, 只是这教训并 不便宜, 还不知道沮丧的女儿到底能反思 出什么道理, 也许她会说: 不能以偏概全, 一叶障目. 现在的小孩, 批判和颠覆的功力 与生俱来地娴熟. 在街边的时装店买衣服, 老板喊500, 我看了看, 随便还了一个价300, 春天都要 来了, 你卖一件, 少一件, 好进新货. 老板倒 是爽快, 心里略一盘算, 松了口: 那你再加 点 . 差不多了, 你这是人造棉的, 洗得不 好, 棉都滚在一起了, 说不定穿不了几次 呢. 老板下定决心: 好, 成交. 回头看看一 旁的女儿, 满脸的厌弃和不满, 一走出衣服 店, 就对我大加抨击: 你太狠心了, 人家的 店铺有租金, 人工, 水电, 肯定要贵一些嘛. 你这样砍价太可恶了. 我一下子火了: 我的钱难道不是辛苦 挣来的吗? 我又不是抢她的衣服, 给的价 格, 她不能接受, 就不卖. 如果她愿意卖, 说 明她这个价格卖得出来. 吃我的, 用我的, 还胳膊肘往外拐, 不为妈妈节约了钱高兴, 还视我为黄世仁, 以为我是奸诈、 可恶的大 反派.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孩子. 想起我小时候, 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 放学时常去捡煤渣, 所有的旧书, 报纸, 牙 膏皮都是欢欢喜喜拿去卖了的, 父母得大 钱, 我拿小钱, 买个棒棒糖, 甜到心里去. 想到这些, 觉得悲从心起. 我们的代沟 不是沟, 是高墙. 我们养育着自己的背叛 者, 不知该值得欣慰还是惶恐.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 那过去的事情, 这是过去的童话. 在大城市的霓虹中, 白莲花云朵里的 月亮早已消失, 我们和孩子隔着相当漫长 的岁月. 不是时间, 是不同的成长背景, 我 们现在彼此一无所知. 那些把兔子, 鸡, 羊当做宠物养的孩 子, 他们认识图片上许多动物. 他们喜欢的 自然是整齐的树林, 干净的草坪和美丽的 鲜花, 生机勃勃, 芳香扑鼻. 我们不一样, 我 们从真正的旷野中成长, 看到过幸福的晴 川, 也恐惧黑夜中奇怪的声响. 被狗追着 跑, 把猫撵上树, 抓得了黄鳝和泥鳅, 被蜜 蜂叮一个红包. 在真正的田野上, 我们从不 敢过于放肆. 城市正成为巨大的温室, 孩子们那种 属于本能的原始野性生命力在文明的洗涤 中消失. 我们的生活经验似乎再不能传承 下去, 即使在同一空间, 所有的告诫交错着 过时. 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李梅在《新编菜根谭》 治家卷 中,读 到林则徐写给夫人的几封信, 感触颇深. 我 们知道, 林则徐每到一个地方, 都会及时并 经常给家里写信, 向夫人报个平安, 或者说 说工作中的情况, 当然写得最多的, 还是子 女的教育以及自己为官为政的情况, 让家 中放心, 自己一定会做一个好官. 1838年12月, 林则徐被道光皇帝任命为钦 差大臣, 到广东禁烟. 按理说林则徐应该成立 一支队伍, 浩浩荡荡开往广东, 至少要成立一 个领导小组, 皇上任组长, 自己任副组长, 再 从工部、 户部、 礼部、 兵部、 吏部、 刑部抽调人 手担任组员, 以示对这次禁烟的重视. 可人家林则徐1839年初从北京启程 时, 就发出传牌, 宣布此行 并无随带官员、 供事书吏, 惟顶马一弁、 跟丁六名, 厨丁小 夫共三名, 俱系随身行走, 并无前站后站之 人, 如有借名影射, 立即拿究 . 当然, 林则 徐发这个传牌的目的, 就是怕自己到广东 要几个月的时间, 有人在这期间招摇撞骗, 打着林则徐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