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文艺副刊》

暖意盈怀, 人人举杯, 三 春过后百花艳. 师生会彭卫平家后面不远有一河心洲, 名化成湿地公 园.某日下午, 与妻子去那儿转胯粒 (遛弯 儿) , 破整日呆在家中的孤闷.上个礼拜, 湿 地公园被洪水浸泡一日, 连通往沙洲的过桥 也淹没了, 只留下凤杨、 构树像打进河底的 桩子浸泡水中.才过几天, 沙洲上的益母 草、 望娘麦、 拉拉藤、 洋铁片叶子、 野芹菜、 竹 叶草、 野苎麻、 马蓼子一下就恢复过来, 另外 两种叫不来名字的野草正开着一蓬蓬黄花、 白花, 好像根本没有洪水那回事.要不是经 过一两个大水凼形成的迷你沼泽时闻到一 股腐味, 我也感觉不到上个星期水漫沙洲. 经过 灭顶之灾 , 它们倒像喝足了可乐, 反 而更精神.这是我想不到的.好吧, 让我思 考一下, 这儿为什么有个沙洲?河流比我们 懂得多: 它就是要在这里放一块 海绵 , 想 方设法充分释放洪水积聚的能量, 通过洲上 植物使沉积物转化为沼泽和滩涂, 留下无数 迷人的生命.所谓 化成 , 完全是天造地设 之功. 沙洲上用鹅卵石铺设了甬道, 绕公园一 周.靠西北一段, 木本植物显得空旷, 与其 他段茂密的凤杨、 构树相比, 这段风景就像 男人头发中间秃顶, 不那么诗情画意.两年 前, 我看到公园管理方在那段甬道两边打凼 栽了樟树;

那日去看, 人工栽下的樟树一棵 不见, 空留下一排栽树的凼蓄着一涿唧 (宜 春土话读笃, 一涿唧即一滴唧) 水, 马上会蒸 干.这让我想起王安石的改革: 设想很好, 实施很难.种下龙种, 收获跳蚤.比如 青 苗法 , 于青黄不接之时将国库中的钱低息 贷给需要的农民, 既解决了穷人之困, 也增 加了国库收入.今日联合国在全球推广的 穷人银行 扶贫法, 就是现代版 青苗法 . 可是, 青苗法 在推行过程中事与愿违: 宋 代社会没有一根上层直通下层的管道, 于是 能低息拿到国家信贷的中间阶层层层加码, 到真正急需贷款的农民手里时, 已变成高利 贷.打着增加国库收入的 政治正确 , 经办 人强迫不需要资金的农民必须贷款.到秋 后算账时, 大批还不上高利贷的农民变成了 犯人, 国家要修更多监狱来看押他们.如果 没有 青苗法 , 这笔钱可以省下来.绝大多 数人吃亏, 只肥了放贷的中间阶层, 不普惠 的改革必然要失败. 为什么?跟在化成湿地公园栽树不活 道理是一样的.化成湿地公园的植被可谓 茂密, 但没有一棵树一根草是人工栽培的, 全都是它们自己长出来的.人之所以以为 能在洲上植树, 因为他以为自己有丰富的 植树知识, 但他不可能全知, 就像王安石可 以将公然反对 青苗法 的官员作为异己清 除掉, 但他不能让所有实施青苗法的官员 与他同心同德.在沙洲上栽树的人, 他可 以挖凼时将土壤中所有石子清掉, 但他不 知洲上地下水位的升降、 水中酸碱度的变 化.他的知识有限, 所谓 人定胜天 也就 变得可疑. 状元洲也是 在河之洲 , 那儿呈现出与 野趣盎然的化成湿地公园迥异的趣味: 无论 是植被还是建筑, 全在 巧夺天工 , 完全听 从人的规划.在那儿栽树, 没有栽不活的: 在整治名义下, 整个洲周边镶了一道石硝 勘, 抬高了地基, 土壤更干爽.于是, 我在那儿 看到比化成湿地公园多得多的木本种类. 看到人的力量如此伟大, 经常去状元洲的 人, 渐渐会变成理想主义者 (或者说对孔孟 充满敬仰) .而去得湿地公园多的人, 渐渐 会变成理性主义者 (或者说对老庄感到亲 切) .在状元洲, 我想到的是苏联, 一个计划 出来的超级大国.可是它最终分崩离析了, 也使我担心在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中, 状元 洲上的所有人工痕迹会不会冲毁.那儿始 终是宜春理想主义者的据点: 明清时期的在 上面屡屡修建礼教文教建筑, 并留下连篇累 牍的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