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小说 1》

小强是我姐夫, 绰号 黄蝎子 .

在我跟他动刀子之前, 我一直 姐夫姐 夫 地叫.那时候, 我还小. 假日里, 我就跟小强到处收废品. 破布 扯烂套子, 孩子不戴的旧帽子, 旧雨鞋旧凉 鞋, 塑料底子旧布鞋 .我们骑着自行车, 他 一辆我一辆;

边喊边在村里转悠.他村东, 我村西;

他村南, 我村北.一次我不懂行, 收 了半筐橡胶鞋底子, 人家拒收.我傻眼了. 站在一堆 废物 前掉眼泪.小强递给我五 块钱, 他收了;

一边揽住了我的肩头. 我心头一热, 就叫了一声――姐夫. 我跟小强的关系交恶, 是在他发了财 之后.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 整个中昌县, 乃 至周边的无极、 辛集、 晋州, 远点的衡水大 营、 保定蠡县、 沧州河间, 皮革加工, 铺天盖 地.小强就裹挟在制革大军里面.几年间, 眼见得小强翻新了旧宅, 摩托车、 三轮车、 面 包车, 轮子越来越多;

我打心眼里替他们高 兴.按步就班地过下去, 该多好啊. 可是, 事儿来了. 姐姐一趟趟地往娘家跑.一进门就 哭.刚开始, 我并没有太留意.婆婆大姑儿 跟媳妇, 天生就是一出儿戏.慢慢地, 我听 出, 还不仅仅这些;

还牵涉到一个叫陈月芬 的女人. 我警觉起来. 那个陈月芬, 我也见过.我在大槐树乡 教书时, 参加教研, 遇到过她, 也曾无意地多 看过她两眼.那女人, 一米六五左右, 大眼, 大骨架, 仿佛演员俞飞鸿.有同事知道她的 底细, 说过去也疯过两年, 跟一个男老师不 清不楚, 婚后, 被男人臭蛋拿沾了水的皮鞭 打得皮开肉绽, 问跟她相好过的男人是谁, 她死咬牙抗着, 一声不吭.等男人打完了, 一瘸一拐, 去厨房给男人做饭, 说, 两清了, 以后谁也不准再提, 再提就离婚.男人被她 的气势吓到, 果真再也不敢提起这个话题. 我追问, 凭什么打她?同事一边扒拉西红柿 鸡蛋面条, 一面猥琐地说, 不是处儿. 姐姐告诉我, 当年那个跟陈月芬有一腿 的男人, 就是小强. 此后, 月芬住在陈家庄南街, 小强跟姐 姐住在陈家庄北街, 各过各的日子.偶尔, 在集市上见了, 头一低, 也就过去了. 十几年间, 风水陡变. 小强已经成为陈家庄数一数二发了皮 革财的男人.臭蛋的爹得了白血病, 早已经 死了.在他临死前, 托人给臭蛋弄了一个信 用代办点.全村就这一家.十几年, 臭蛋就 凭着父亲留下的这点福荫, 混着日子.没有 皮革生意的时候, 他跟月芬, 是村里人羡慕 的对象.等陈家庄人大都做上了皮革生意 的时候, 事情反过来了.一下子, 他们两口 子, 变成了乡亲们眼中的 穷人 . 小强一直想办个工厂. 小强把它称为他的 事业 .他说, 一个 男人得有自己的 事业 .他所说的 事业 , 其实就是在他家的自留地里, 盖上一圈围 墙, 拿砖垒了, 再弄几个彩钢瓦棚, 砌几个转 鼓台子, 架上十多面转鼓, 门口再戳块牌子, 叫上 陈记皮革厂 , 黑底白字.再雇上几个 工人, 弄张老板桌, 皮转椅, 茶几茶壶, 纯净 水桶一摆, 脚往桌上一翘……桌上肯定有盒 名片, 名片上叫 陈记皮革厂厂长陈运强 . 这才是最抖劲的地方――陈厂长.他就待 见别人这样叫他.霸道.而要实现这一切, 就得贷点款.贷款, 在陈家庄, 只有找臭蛋. 于是, 很不幸地, 就在小强跟月芬断线十几年 后, 又因为钱的原因, 两个人又重新搭上了茬 儿.月芬贷款给小强五十万, 一分五的利, 外 加二十的股分.小强的 陈记皮革厂 , 到底 跟月芬扯上了扯也扯不清的关系. 我说不让他弄这么大, 他偏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