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新年更上一层楼》

Fenghuangtai 2019年2月18日33州来文苑 责编/彭春晗 照排/左琼 校对/田文春 涛山阻绝始皇船, 汉宫彻夜捧金盘.

玉肌枉然生白骨, 不如剑啸易水寒. 少阳之山向北二十里,有一座水天一色的山脉,名曰 莺山.莺山之中,长有一棵桑树,桑树之上栖息着一种叫 做 桑蚕 的妖怪.靠天地间清气为生,后背长有翅膀, 头部有脚,身体长七寸,夜晚会发出耀眼的光芒,老人食 之可白发化黑,枯木逢春. 桑蚕 是一种半人半妖的存在.桑蚕是人,却得不 到人该有的尊重.桑蚕是妖,却又得不到一个妖物该有的 寿命.在千妖百怪眼里,他是人;

在人的眼里,他是妖. 一个不足百年寿命的他,活得比谁都要艰辛和尴尬. 桑蚕 对温度的变化又特别敏感,一旦温度有幅度的变化, 他就会开始迁徙,从而可以避开夏季南方的酷热和北方冬 季的严寒,渐渐形成了春去秋回的迁徙习性. 莺山,梳云谷. 细雨无痕,流水落花. 这天清晨,河水多的沁了出来,涓涓溪水之上还有几 个淹死的小兽尸体被不时推出. 化成人形的桑蚕站在洞外,手里撑着一把荷叶挡雨. 眼前只剩下一片被丝雨浇湿的黄土,还有了无一人的空寂. 他被族群遗弃了…… 昨天洞中还有爷爷奶奶、干爹干舅、亲戚朋友,一觉 醒来空空如也,就剩下他自己,走的如此彻底,到位.连 平时懒得带的马桶都带走了,大概在那些干爹干舅眼中, 他还没有一个马桶重要…… 没用的东西就扔掉!说的也对―― 雨下的越来越大,他不想回洞中避雨.宁可让雨水在 荷叶上流出一支溪流,滴在自己的小脚丫上,或许淋雨也 是一种温柔. 他从小到大,就比别人家的孩子个子矮,力气没同龄 人的大,而且眼神还不好.往往都走到他面前了却看不清 是谁,也就只有最亲近的人,他才能辨出一二.与他一起 同年出生的都能落叶崩山、踏浪而行,可他连走个路仍气 喘吁吁……他的老师、亲戚朋友因此也都嘲笑他、欺负 他,慢慢的他就将自己封闭起来,因为只有封闭才能保护 自己. 他并没有因被丢弃而抱怨,或许这样的废材注定是整 个族群的拖累,就该被族群抛弃. 可是他还是想再等等,万一呢!万一他的亲戚朋友来 找他呢! 雨停了,外面只有野猪,没有亲人. 雨又下大了,外面还是只有野猪,不对还有两条长着 人头的蛇. 一连

20 天过去了,来来往往的只有蜻蜓、蝴蝶、兔子 …… 好真实! 好吧,他们不会回来了. 这时,他做了一个决定――朝着人类聚居的地方前进. 如今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去往人类生活的世界了,桑 蚕长住森林并不代表与世隔绝,偶尔也会化为人类的样子 往红尘世俗里走,学习用人类生活的方式去交换各种所需 要的物品.有些同族有选择地离开森林,隐姓埋名,融入 人类生活,大多数的依然选择留在原地.因为他们知道, 在山里生活只需跟天斗,出了深山,就要跟人斗.他们不 怕天灾,最怕人祸,人的相争之心才是最可怕的. 父老乡亲们一直在口口相传一句话:人类世界有一个 非常奇妙的东西叫做 金银珠宝 千万不能碰,一碰就魔 障.切记、切记! 那一天,他来到了梦一般的城市――长安. 长安,西市. 门庭若市,鼓乐齐鸣. 非常热闹. 他想,要想活下去,首先要吃饱饭.在人类的世界里 吃饱饭,要有什么? 要有钱. 他鼓足了勇气选了一家看着挺面善的老板的客栈,说 自己什么都会干,洗衣做饭、劈柴挑水……样样精通.老 板说,正好缺个打杂的,你来吧. 他以为好日子就要开始了,虽然每天有干不完的活, 刷不完的盘子,哪怕两天只能吃一顿饭,饭里的馒头硬的 跟石头一样,白米粥跟白水一样,咸菜里还有几粒的老鼠 屎,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觉得很安稳.他一直将族长的 叮嘱匿于心中:坚决不碰 金银珠宝 ,坚决不碰 金银珠 宝 …… 一个月后,到了发工钱的时候,老板竟然把他给撵了 出去,理由是他弄丢了老板女儿的珍贵手镯,他拼命地、 笨拙地解释,说那天只是把她交给他的衣服洗好送过去, 放下衣服就走了,根本就没见过什么珍贵的手镯.老板和 他的女儿都愤怒了,连骂带踢把他轰了出去,对他说再不 给爷滚蛋就报官.他很小就听爷爷奶奶说过,人类世界的 官府很奇妙,有罪未必被罚,无罪也未必会被放.反正 啊,人类世界的规矩让人好难以琢磨. 他被打出来的时候,好多人出来围观,那些面孔都抱 着看戏的姿态.他们在背后痴笑: 乖,这谁啊,长的怎么 这么丑. 看啊,还是个瘸子! 是呀,哈哈哈! 这家老板雇佣打杂的,从来不给工钱的,这是第几 个被骗的呀,嗨……傻拧 这时,他突然想起老族长说的话:那些表面善良的人 类千万别去交往,表面善良的往往内心是最邪恶的,我们 千妖百怪把这类人统称为 两面人 ,切记,切记. 没办法,他又换了个工作,去饭馆谋生.主要任务就 是把垃圾桶、马桶什么的给清理干净,老板还吩咐了一定 要注意看看,里面还有没有粗心人丢下些什么值钱的东 西,虽然机率很小,但每天一定要坚持找.他果然从里面 翻出过什么金手链、金手镯、玉佩一类值钱的东西.看来 粗心的人还真不少,虽然东西都交给了老板,但是他依然 很开心. 不过,一个月不到,他又被赶了出去,原因是他把一 根裹在手帕里的元宝,还给了那个带生病儿子来长安求医 的妇人. 肚子好饿啊,我要吃饭.长安真是个有趣的地方,竟 然这么不讲理! 他在熙攘的人市里盲目张望,这时他的五脏庙诱惑他 去偷了一只鸡,还没来及咬,失主就找到了他,并被扭进 了衙门.昏昏欲睡的官员让他赔钱,他说没钱,于是又挨 了四十大板. 漏水的破庙里,他趴了三天,在臂部的疼痛中回顾了 自己的一生.得出了一个结论――没必要再活下去了. 他在饿晕过去之前,看到了一条麻绳.上吊会不会难 受?他在想.或许这种死法会舒服点.于是他上吊去了, 但破庙的房梁被他吊垮了,没吃饭都这么重?真是一言难 尽. 如何才能快速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割腕?太疼了吧,我晕血…… 跳崖?没摔死怎么办,没准又能在崖底遇到个神秘老 人,传我神功… 服毒?我没钱买毒药…… 我想死就这么难吗? 要不就这样静静等死?可是我肚子好饿……好难熬啊 …… 等下,记得这附近有条湖,对了投河自尽!一了百 了.就这样吧…… 明镜湖. 绿竹青青,翠色欲流. 他躺在草地上,浑身湿淋淋的,被湖水呛得直咳嗽. 旁边,一个穿着淡绿色的小姑娘,捂着头上的包,生气 道: 你死能不能死远一点,砸到人很疼的! 他又没死成,纵身一跃,竟然撞在了这个正在游泳的 小姑娘身上…… 他坐起来,脑子嗡嗡作响,捂着后脑勺,抱怨道: 哪 有人天没亮就出来游泳的? ! 她夸张地拿起手来扇风: 今天好热啊,没有一丝凉 气,我出来游泳怎么了!难道说这湖是你家开的! 热吗?虽然很热,但是并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原来世上居然还有怕热起早贪黑游泳的人啊. 姑娘转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并 用胳膊触碰他: 你真的是要自尽啊? 需要否认吗?没错,我就是来自尽的,所以你不该 把我拖上来. 小姑娘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为啥不想活了? 活够了,亲人的背叛,还有恶心的现实,我感觉我 的每一天都很多余. 姑娘思索了半刻,站起身来,扯着他胳膊: 那你死之 前,陪我吃顿饭吧,我要吃素虾、肉馄饨,里面加葱的, 你一定知道哪里能吃到. 我是一个要死的人了…… 她摇晃着他的胳膊: 又没说不让你死,嘻嘻嘻,走嘛,先陪我吃饭,再玩一会,晚上你再跳河,不耽搁. 他硬是被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晕晕乎乎地朝前走,手 心的温度莫名的消减了他想挣脱对方的念头. 长安,东市. 卖馄饨的小摊. 她一口气吃了四碗馄饨,吃的真是太香了. 她打了个饱嗝,看着他碗里的馄饨,顺手抓了一些葱 撒在他的碗里,并往碗里滴了不少酱油: 现在吃吧,不加 葱花的不好吃. 他无奈道: 我不饿. 她又抓住他的胳膊: 吃!试试看嘛,你不吃怎么知道 不想吃. 又是这种不想挣脱她的感觉出来了,这种手心的温 度,如此的温柔. 一口下去,这种葱加酱油的交融,给他带来了从未有 过的味觉冲击.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馄饨. 这顿早饭,两人一共吃了10碗馄饨,她付的钱. 他捂着圆滚滚的肚皮,道: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一人 偷跑出来,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我也就只有一天的时间,陪我把这一天玩完,好嘛? 两人打着饱嗝走在桥头边. 这个早晨跟以往不一样. 她拖着他从桥头走到桥下,一个老伯伯坐在家门 口摘菜. 她笑嘻嘻地蹲到老伯伯面前: 老伯伯,你摘菜 呀? 老伯伯看了明知顾问的她,道: 对呀,摘菜. 她眨巴着大眼睛,认真说道: 老伯伯,我看你 一人摘菜挺无聊的,我给你唱首歌吧. 哦?唱歌,你唱吧. 她站起身来,提着裙子,从河边拿了两个鹅卵 石,塞到他手里: 替我伴奏! 他握着光溜溜的石头,急忙道: 我不会啊. 她朝他白了一眼: 随便打个拍子都不会吗?别闹,照做. 话毕,她清了清嗓子: 桑叶嫩,桑叶香, 蚕儿吃,白 又胖, 吐银丝,细又长, 织出绸缎做衣裳…… 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歌,她的声音很清脆,还带有一 丝清甜,他情不自禁地按着她的节拍敲击着手中的鹅卵 石.一曲唱罢,老伯伯连摘菜都忘了,只在夸奖小姑娘唱 的好,还夸赞旁边小哥石头敲击的也恰到好处,还问他俩 来自哪个戏班子. 他也是第一次被人夸奖,心情很复杂,很难接受. 她朝老伯伯一笑: 我们只是路过的,只是想唱歌给别 人听,能得到您的赞赏,真是太感谢你了. 语毕,她拉着他的手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长安,西市. 他跟着她一路小跑,欢声笑语. 她没有一刻想停下来,集市上她帮着卖水果的大叔吆 喝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