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霜天盈月祭 2017-09-06
裂缝? 孙本召 履印点点一座老房子有了裂缝, 是正常 的一件事情.

是小事, 也是大事. 七十年代, 我家的老屋是三 间土坯房.那时,谁家都一样,谁也不笑话谁.房子都土得很, 墙根是土的,墙壁是土的,房笆也是土的. 老屋的墙壁上总是斑布着许 多裂缝, 或长或短, 或粗或细, 或 曲或直, 像一张平面地形图.从 墙根一直蔓延到屋檐下的裂缝, 远远地看,像一条绵长的麻线.窗户边角下的裂缝一般短而粗, 仿佛一尾乡村草蛇, 神秘地卧在 那儿.如果出现墙体倾斜, 墙壁 拐角处的裂缝是最提心吊胆的, 那里的裂缝宽绰、 陡峭、 邪乎.我 每每看着, 总是害怕, 感觉那里面 似乎藏着某种妖怪, 在我夜晚走 过拐角的时候, 一瞬间探出头来, 或者伸出一只惨白的骨节似的大 手, 把我死死掐住. 我家的那只白猫许多时候不走正门, 从门框边的裂缝就可 以登堂入室.老屋里, 老鼠是常 客.白猫在,它们的行动会收敛,白猫打盹的时候,它们就很过分,顺着墙根,一溜烟地撒欢去串门.一次, 母亲喂养的一只 花母鸡也从那里慌里慌张地挤入,头过去了,臃肿的身子却卡在了裂缝中.我只顾地偷笑, 却不去帮它脱离窘境.母亲朝我瞪了一眼,走过去,掐住母鸡的屁股,把母鸡从裂缝里拔出来,拍拍它的头,咕哝着: 傻啊,你这么肥,还钻? 我知道,母亲帮它,讨好它,是因为她稀罕它肚子里的蛋. 裂缝一天天多起来,大起来,父亲看着,食不甘味.他端着饭碗蹲在墙根下, 瘦小的身子 挡不住那些裂缝.他挡住了下半截, 上半截的裂缝好像一根野 草长在他的头顶上.那些裂缝怎么看都扎眼, 老屋看上去跟老 了几岁似的.父亲东一头, 西一 头地转来转去, 偶尔会钉在一个 裂缝前面, 久久不肯挪开他的布 鞋, 手不时地抠抠这, 抠抠那, 嘴里念念有词.我看着父亲的样子, 觉得父亲就是父亲.他一定 找到了对付那些裂缝的办法.我的梦里再也不会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父亲开始拾掇老屋.这要赶在暴风雨来临前.一些风裂, 父亲好打发, 他和点稀泥就可以 弥合初生裂缝的眼睑;

容得下手 指的, 父亲先填充点草茎, 然后, 捣入泥浆,抹平;

至于墙体的拐角处的大裂缝,父亲相当慎重,不敢有半点儿马虎.对墙体的补救, 父亲也是独具匠心,他用木 质的砖模, 先制作出与裂缝宽度 大小各异的土坯砖, 一块块在树 荫下阴干.接着, 父亲会从上而 下去完成他拯救墙壁的工程.不规则的裂缝边口,锯齿一样,父亲正是利用了这些锯齿, 让那 些土坯砖得以安身.父亲把黏稠的泥浆糊在锯齿上, 用他精瘦 的手上下来回抹平, 两边的距离 刚好可以容纳一块土坯砖, 每块 土坯砖在进入自己的岗位时, 都被父亲施与了木榔头的敲打.修葺好的山墙, 父亲会给墙壁一 排排铺设上一层稻草, 相当于墙 壁的围裙. 我被父亲安排为小工, 小工 做的都是小活.我心甘情愿被父亲使唤得滴溜溜地乱转, 一会 儿搬土坯砖,一会儿递木榔头.风从村子里南头一路不歇息, 越过树梢,翻过一座座土坯房,吹拂着我汗津津的小脸.我仰望着父亲,他站在板凳上,脸上也汗津津的,有一颗汗珠滴下来,刚好落在我嘴唇上, 咸咸的. 老屋风雨飘摇了三十年, 轰 然倒下的那个秋天, 父亲的眼角 是湿润的.墙壁上的裂缝散落一地,裂缝里被封存的风雨,霜雪, 悲喜都赶集似地聚拢在父亲 的脚下.夕阳下, 父亲矗立在废 墟上,余晖裁剪着他精瘦的身体, 那一刻, 我懂了父亲: 他和老 屋之间, 是永远不会有裂缝的! 父母不在了, 老家的三间平 房成了孤岛.村子里已经找不到 土坯房.它的左邻右舍都比它高 大, 宽绰.它蜷缩在那里, 有点不 伦不类, 有点惨不忍睹.院子里, 一片寂然.几株野草从院墙根的 裂缝里钻出来, 我叫不出它们的 名字.今年, 石榴树的花开得密, 开得鲜, 比去年好看.在去年夏 季一场暴风雨中倾斜的芭蕉树, 我第一次看到了它结了黄色的芭 蕉果.院门旁边的棕榈树, 身上 包裹的棕榈丝没有人去理睬, 我 再也没有心思去剪一片叶子去做 一把扇子摇来摇去. 关于老屋的话题, 父母走前 就一直在念叨.父亲的遗愿是, 老屋不要再打理, 去县城买房, 老 家不要回了;

下载(注:源文件不在本站服务器,都将跳转到源网站下载)
备用下载
发帖评论
相关话题
发布一个新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