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烂衣小孩 2019-07-01
六婶三十七岁, 个不高, 还算 比较壮实.

跟那个时代的农村妇 女没什么两样: 蓝色斜襟衫, 黑色 裤子, 剪着齐肩短发, 刘海用黑发 夹斜夹在耳边.她脸上总是布着 愁容, 少有笑意.家里养着十来 只鸡, 一头几十斤的土猪 (香猪) , 一只白狗和三个孩子.还有每人 二厘, 共八厘的自留地, 种了一点 韭菜, 一点苦菜, 一点西红柿, 一 点茄子.生活困窘.阿九是她的 小儿子, 快六岁了.作为农家的 孩子, 阿九整天吃饱了就到处跑, 玩水, 玩泥巴, 在房前水田里一玩 就是大半天, 喜欢在雨来时在空 地上跑,让雨点打湿头发和衣服.他试过爬到树上去躲雨、 跑 到草堆里躲雨, 都很 不成功.老天还算公 平, 三个孩子都还健 康.偶有伤寒热感, 要么扛着就过去了, 要么找村里医生 阿道 来看看,开一包 凉水 (草药) 吃吃, 通常也就过去了. 这次却不同, 已 经一个多星期了, 阿 九每天都发烧, 草药 喝得不少, 并没什么 起色.有人建议送阿 九去卫生院看看, 那 里有个老陈医生给小 孩看病特好.卫生院 不近, 走路一个多小 时, 六婶背上阿九就 去了.天很闷热要下 雨, 她拿了家里那把 大伞, 这伞会让她想起自己的第 一次婚姻、 第二次婚姻, 但今天她 什么也没想, 她没工夫想.平时 她用得最多的是斗笠, 伞通常在 走亲戚、 参加活动时才用.她把 伞从蚊帐里的挂杆上取下来, 背 着孩子, 用伞更方便些.因为用 得爱惜, 伞骨的漆还黑亮黑亮的. 到卫生院时已是下午了, 里 面没什么人, 不需挂号, 直接到门 诊室去.一个护士喊老陈, 老陈 不知从哪个屋角转了出来.他四 十多岁, 很热情, 他问六婶最近可 好?孩子怎么了?其实六婶跟他 早认识, 她丈夫六哥七年前生病时 他们就认识了, 后来也带孩子来看 过病.老陈医生是全科, 儿科、 外科、 内科、 妇产科全兼.卫生院也 没别的医生, 老陈不在就得等.老 陈给阿九看了病, 开了四环素, 让 回去找些艾蒿煮水给阿九洗澡. 从卫生院出来天已黑了.这 时阿九又烧起来, 软绵绵地像棉 条.六婶用背带将他固定在背上, 背带是土布的, 三个孩子都是 用这条背带背大的.她把药放进 背带的袋子里, 背上阿九急急忙 忙往回走.快下雨了, 但两公里 长的樟木街上依然人来人往, 热 闹非常.这条街是从什么时候有 的, 六婶也说不清, 她知道她爷爷 那一代, 就到这条街来赶圩.这时, 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 从几家 门店里飘出烧煤的味道, 说不出 来那烧的是什么味道.阿九问: 怎么这烟有一股蟑螂屎味呢? 阿九对蟑螂屎太熟悉, 家里到处 都有蟑螂, 老人曾抓了蟑螂烧着 给他吃,吃时一定 要把头拔下, 这样与头连着的屎 也就拔掉了, 不然蟑螂屎味太臭, 没法吃的. 走过大樟根, 粥铺已插上了 门板.大樟树已有数百年了, 树 围有十数米, 树中间木质早就朽 了, 空出一个可以容下两三人的 洞.树下两块金黄的石头上几个 山佬在休息, 他们回去的路远, 还 得走三四个小时, 天黑前是不可 能到家了.阿九去过山里姨妈家, 那次他走得哭了, 那条路给他 的印象太深了.六婶不想再休息, 只想早点回家.离开大樟根 没多远, 瓢泼大雨就落下来.六 婶打开伞, 阿九趴在六婶背上, 脚 上淋着雨, 细细的雨雾飘到他脸 上, 身上是暖和的, 有 点烫的脸在雨雾里降 了温,觉得特别舒服.他抬起眼, 雨落 在六婶的黑发上, 像早晨路边草上的露水, 头发有点发亮. 不记得什么时候 到的家, 阿九醒来时 躺在床上, 六婶叫他 洗澡.她准备了一大 盆艾蒿水, 艾蒿的味 道不大让人喜欢, 阿 九闻着想吐, 但只能 听由六婶, 洗完就会 好的. 往后几天, 六婶使出了所有的本事寻 医问药, 但阿九还是 那样,整天软绵绵的,一到傍晚就发烧, 这让她害怕.那天她买回来 一些香、 几张草纸, 还有一小块方形的肉.她从禾稿 (稻草) 堆里 取了一把禾稿, 折了一下, 用禾稿 系着两头, 成了两头翘的独木舟 状.她把草纸剪开做成 元宝 , 用开水烫了那小块肉.阿九奇怪, 纸元宝通常在过节祭祀时才 用, 六婶什么也没说, 只是悄悄地 做着这些. 天已经黑了, 外面一切喧闹 都停了下来, 只有偶尔传来的狗 吠声.六婶将东西拿到门边角落 里, 将香点上, 摆上肉和酒, 然后 将 元宝 烧了.阿九好奇地站在 旁边, 六婶让他不要出声.只听 六婶嘴里念叨: 系六叔的话, 就赶紧吃了走吧, 让阿九得安乐! 系山神野鬼的话, 也请赶紧吃了 走吧, 让阿九得安乐! 六婶的丈 夫在阿九出生后不久就死了, 按 村里的习惯, 阿九不叫他爸, 而叫 他六叔. 元宝 烧完, 六婶将酒洒 在地上, 肉扣在草船上, 然后拿起 来就往外走.走到三岔路口, 她 将草船放在地上点着了, 说: 六叔, 各路山神野鬼, 各走各的路, 别再缠着阿九, 让阿九得安乐! 阿九听说过, 这是送鬼, 因为他的 病老不好, 六婶急了, 怀疑是六叔 回来纠缠孩子, 或是孩子天黑出 去遇到什么野鬼了.她希望通过 这个仪式, 阿九能尽快好起来. 不知陈大夫的药管了用, 还 是六婶送鬼管了用, 反正阿九的 病不久真好了. 好多年之后, 在北京的街头, 阿九看到一个个圆圈里烧纸的痕 迹, 就又想起了他小时候的那场 病及六婶为他做的种种事情来. 忙忙碌碌的日子像子弹飞一 样.静下来, 抚着案头, 面对二一 二年要创作的话剧 《秋白》 、 《古田 会议》 剧本, 心里顿生很多感慨. 或许是我和福建长汀和古田有着 太多解不开的缘分, 前些年因为 文献资料片的拍摄, 和创作班子 考察体验了汀州、 古田的红色历 史遗迹, 让我对闽西这块红色的 土地有了深刻的了解. 史料记载, 汀江曾是一条美 丽的河.客家先民从北方来到汀 江, 沿着汀江逐渐向南迁移, 终于 抵达大海.有一些客家先人又漂 洋过海到了台湾,到了东南亚.无论走得多远, 他们都会记着汀 江.汀江成了客家人的母亲河. 那时汀江两岸有美丽的田园, 袅袅的饮烟, 还有许多航行的 船只.因为有汀江, 新西兰友人路 易・艾黎曾在她身边不愿离开, 他说: 中国有两个最美丽的小城, 一 个是大文豪沈从文的家乡湖南凤凰 城, 另一个就是好客的小城―― 长汀. 介绍长汀最生动的诗句应 是宋太守陈轩的诗: 一川远汇三 溪水, 千嶂深围四面城.花继腊 梅长不歇, 鸟啼春谷半无名. 现在汀江不再如从前那样美 丽, 这条流经两省、 被客家人尊为 母亲河的汀江, 没有摆脱被污染 的命运.在中国版图上, 那些许 多标示着河流的蓝色线条, 早已 不再有河流的影子, 河流只是一 个美丽的传说. 汀江也是瞿秋白最后留恋的 江河.他在汀江边从容就义, 留 下了一些如冬日汀江一样悲凉的 文字.何叔衡就义、 瞿秋白被俘 的地方叫水口, 这是汀江一段格 外美丽的河段, 中国的红色历史, 曾在这里留下一段惨痛的记忆. 为了拍摄纪录片, 剧组曾陪 瞿秋白的女儿瞿独伊和邓子恢的 女儿邓小燕一起到汀江水口河段 追思和缅怀先辈, 对于历史往事, 她们一定有和我们不一样的感受.默然无语的汀江, 能感受到 革命后人沉重的脚步吗? 我参加拍摄的几部纪录片里 都有汀江的影子, 镜头里的汀江依 然美丽, 但愿这最后的美丽能唤醒 记忆, 让人们善待这条美丽的江河. 汀江流经汀州古城, 这座历 史悠久的小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 印象.喜欢 这个民风淳朴的小城始自拍摄 《红色人生――童小 鹏传奇》 时, 这个以耕读传家的闽 西客家小城至今仍然那么 实在、好客、 勤奋. 在长汀拍摄的主线是辛耕别 墅、 苏维埃旧 址等几个镜头.我在汀州古街上溜达,发现到处都是熙熙攘攘 买年 的人们,这才意识到快过年了, 剧组已在 外工作了近一个月.按照拍摄计 划, 剧组得在大年二十九才能回 家过年. 在熙熙攘攘的长汀街道, 那 些花色各异的手工制品, 让人忍 不住驻足把玩欣赏, 我已被浓浓 的喜庆包围住了, 恍惚间感觉自 己似乎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仙界. 匆忙之间接到制片人的电话, 我 们要去下一个目的地――古田. 车队飞速前行, 看到一大片 金灿灿的油菜花.远远望去, 古 田会议永放光芒 几个大字赫然 矗立在古田会议旧址上.细看, 古田会议旧址是座中轴对称、 翘脊、 曲形的典型客家建筑, 它远望 彩眉岭,近伴古田溪,背倚社下山.一九二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和二十九日, 彪炳党史、 军史的古 田会议就在这里召开. 古田幸运地被历史选中, 成 为伟大历史事件中的重要角色. 当年创造历史的伟人已渐渐远去, 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陈述着 当年的历史.古田会议旧址群已 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也是 全国廉政教育基地. 二一年二月十三日腊月 三十,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 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专程来 到古田看望慰问老区乡亲们, 同 大家共迎新春. 一年来, 古田五龙村的党员 群众牢记总书记的嘱托, 大力发 展 农家乐 等特色经济, 村民收 入显著提高, 村容村貌都发生了 显著的变化. 快!化妆了! 制片人把我的思绪拉回到拍摄现场.在纪念馆先拍摄采访, 导演选择好架 机位的地方.拍摄完毕, 剧组又 安排下一步行程, 拍摄金黄的油 菜地, 然后赶到永定拍摄土楼. 长汀、古田的拍摄经历,无疑将为我创作话剧《 秋白》、 《古田会议》激发许多宝贵的创作灵感, 真诚地感谢这段难忘 的 红色之旅 . 当下的文学研讨会多如牛 毛.粗略算来, 我在北京每年都 要参加二十几场, 每场的内容各 有不同, 但形式都差不多.平心 而论, 在浮躁的社会背景下, 好 多会都流于形式, 不论是对于主 办者, 还是被研讨者, 从中几乎 得不到任何有益的帮助.以我的 观察, 出席会议的领导者――即 主席台上坐着的人, 大多数人是 不看书的, 讲的都是些冠冕堂皇 的客气话、 套话.而所谓的评论 家、 专家也大多不怎 么认真, 绝少有真知 灼见的, 常常是会议 开到一半就中途退场 了.至于是接着赶场, 还是奔赴饭局, 那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要问个中原因, 主要是这种研讨会大都是圈里人的活动, 一切都是那么顺 理成章,井井有条,按规矩出牌. 对此, 中央领导和各级文艺领导部门,甚至作家、评论家都不止一次地呼吁, 要加强文艺批评 的力度, 不能搞人情 评论、 金钱评论.但 几年过去了, 问题还 是那么个问题, 事情 还是这么个事情, 丝 毫没有明显的改变. 忽一日, 作家周明给我打来电话, 约 我参加陕西乡党吴建 斌的长篇小说座谈会.我说作者我不熟 悉, 也没看过他的小 说, 我就不去了.周 明说, 下午通过特快 专递给你送去长篇小说《海 之子》 , 你看看吧, 很有意思.于是, 我利用半个晚上大致翻阅了这部 小说, 确实如周明所说, 非常值得 看.吴建斌不是专业作家, 现任 香港某中资企业董事、财务总监.此前已经出版过长篇小说 《海之魂》 、 《海之龙》 、 《老板迷离》 和有关职业经验的 《财务智 慧》 一书. 出席吴建斌长篇小说研讨 会的名家很多, 如邓友梅、 梁衡、 阎纲、 柳萌、 雷抒雁、 王宗仁、 雷达、 梁鸿鹰、 曾镇南等, 甚至连一 向很少参加研讨活动的著名作 家梁晓声也来了.我注意到, 中 国作协副主席何建明和梁晓声 在发言中, 都提到了怎样看待圈 外人的文学创作问题.他们的 意思是说,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 来,文学逐渐成了圈内人的文学.对于网络文学和体制之外 人的写作, 一直比较轻视, 或者 说是鞭长莫及, 爱莫能助.但通 过阅读吴建斌的作品, 你会感到 生活在一线的作家作品内容非 常生动, 绝不像专业作家们在室 内空想的作品, 跟生活有较大的 隔膜和距离. 中宣部文艺局的文艺评论 家梁鸿鹰在发言中提出, 文学被 专业化、 窄化, 以至于名人化, 这 显然是文学的死穴.我注意到, 关于文学的专业化、 学者化与业 余化, 最近常常成为文学讨论的话 题.一方面, 要提倡精品力作, 让 文学走出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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