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那些好吃的》

A3 绿海2019/05/12 星期日 编辑: 张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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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箱: [email protected](市外) [email protected](市内) 主编: 胡继风 满菜场都卖半夏萝卜,鲜脆诱人.我一买一大包, 洗得干干净净, 放 在冰箱里, 每天都吃, 一天至少吃好几 个.吃完了, 就去买.似乎不吃饭可 以, 不吃萝卜可不行. 等过三春今半夏. 所谓半夏, 就 是现在的季节, 春夏之交.半夏萝卜, 是水萝卜的一种, 典型的特征是红头 白根、 上红下白、 色泽鲜艳、 水分充足, 甜辣适中, 一咬嘎嘣脆, 特别好吃.现 在的季节, 正是吃半夏萝卜的好时节. 吃萝卜, 自然要生吃, 平时吃是开 胃, 饭后吃是消食, 熟吃还有什么意思 呢?吃这样的美味, 是需要一定仪式 感的, 没有仪式感, 觉得 白瞎 了这么 好的东西. 每次吃半夏萝卜, 我都要郑重其 事地躺在沙发上, 什么样的姿势舒服, 就躺什么样的姿势, 左手是半夏萝卜, 右手是手机, 一面啃萝卜, 一面看手 机, 人生惬意自在, 无过于此. 每逢此时,我就想起很多好吃的.那些好吃的美味, 就悄悄藏在你 舌根的某个味蕾里, 一张嘴就能感觉 到, 终身难忘. 小时候穷, 油条难得吃上一回. 父亲从集市上买来几根油条, 一根油 条撕开来, 我和弟弟一人一半.剩下 的, 就放在碗橱柜里, 碗橱柜的门是纱 网的, 油条的香气散出来, 时时都在引 诱着我们.每天, 母亲都会分一点给 我们, 油条像绳子那样软软的、 耷拉 着, 可是, 还是那样的美味诱人. 要能天天吃上油条, 该有多好呢, 这是小时候的愿望.1983 年高考, 学 校改善伙食, 我一下子吃了十五根油 条, 仍觉意犹未尽. 饿死鬼托生 的人 什么样?就是这个样子. 夏天, 天气炎热.我们跟着大人 到地里去劳作, 或给玉米地、 黄豆地锄 草, 或到水稻地里薅草, 一动一身汗, 哗哗的. 有时带着暖水瓶, 里面装着温水, 再带着蓝边碗, 一喝一大碗;

没带, 就 到田边的小河里, 用手捧着水喝, 那时 的河水清澈见底, 干净得不得了, 现在 的瓶装纯净水, 似乎也没那么干净. 田边的大路上, 常有卖冰棍的, 骑着一辆自行车, 车后放着一只木箱 子, 里面是厚厚的棉被, 再里面就是 凉气逼人的冰棍.他拖着长长的音, 大声地喊, 香蕉白糖冰棒喔……赤 豆冰棒喔…… 有时, 赤豆冰棒里是 绿豆. 母亲有时会买一两支冰棍, 给我们 小孩子吃, 大人舍不得花那三分两分 钱.炎热的夏季, 大汗淋漓, 吃着冰凉 冰凉的冰棍, 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过去没有冰箱, 我们常将西瓜放 在水桶里, 再吊到水井里, 劳作回家, 便将西瓜拿出来, 凉凉的西瓜, 祛暑生 津, 通体舒服. 小时候, 过年了, 就会买年货, 猪 肉是必备的.除了猪肉, 还会买白花 花的猪大油, 因为便宜.猪大油切成 丁, 下锅熬成猪油.猪油冷凝成脂, 吃 时就用锅铲挖一块.熬完剩下的, 就 是油渣. 油渣, 又香又脆, 真好吃, 大概还 没有人不喜欢吃.你们是直接吃的, 我们则是这么吃的――油渣拌糖, 这 是从我父亲那里学来的. 一直到今天, 都还想吃油渣拌糖, 可是不被允许, 说是要讲究健康. 熬好的猪油, 除了日常炒菜, 我们 还时常拌面条吃, 这也是从父亲那里 学来的. 一大锅的面条, 热气腾腾.锅边放 着一溜蓝边碗, 每个碗里都有一块白中 带黄的猪油, 盛上面条、 端上桌、 倒上酱 油, 再挑上两筷子蒜泥, 使劲搅拌, 就是 一碗美味无比的蒜泥猪油拌面.我们 常常吃得满头大汗、 全身发麻, 飘乎乎 的, 醉了一样. 猪油的香, 无有可比.今天还想 吃, 还是不被允许, 还说是要讲究健 康.健康, 让我们失去了太多的口福. 这样的健康人生, 还有什么意思呢? 在南京上大学, 常去山西路看电 影, 有时看通宵, 连着三四部, 晕头转 向的.电影院对面, 有个路边摊, 是卖 油端子 的.所谓 油端子 , 其实就 是萝卜丝饼, 萝卜刨成丝, 加面糊、 葱 花和盐, 搅拌均匀, 做成饼状, 放入一 个铁勺中, 再放进油锅里炸.看电影 之前吃上几个, 看完电影再吃上几个. 油端子, 色泽金黄, 香脆可口, 至 今难忘. 工作之后, 是个单身汉, 懒得做 饭, 便常去外边的饭店吃饭. 原来沭中西大门北侧, 有个小饭 店, 我常去.常吃的, 是牛肉汤和豆腐 汤, 一碗汤, 加上两个馒头, 或一碗米 饭, 便可以对付一顿. 牛肉汤, 几片牛肉, 一点蔬菜, 西 红柿或青菜什么的, 淀粉勾芡, 因为加 了酱油, 汤总是黑乎乎的.豆腐汤, 几 片豆腐, 也是一点蔬菜, 西红柿或青菜 什么的, 淀粉勾芡, 颜色亮亮的.无论 什么汤, 都用敞口的磁碗来盛, 满满当 当一大碗, 其实分量很少, 这是店家惯 用的伎俩. 那时年轻, 特别容易饿, 什么东西 都好吃, 那一碗牛肉汤或豆腐汤, 觉得 就是美味.有一天, 那位胖胖的老板很 委婉和我们说, 希望我们吃饭的时候, 迟 一点去, 因为学生看到我们, 便都跑了. 老师看见学生要躲着, 还真是罕见. 有段时间, 一到晚上, 沭阳满大街 都是大排档.做老师, 起得早, 睡得 晚, 晚自习后, 十点多钟, 便很饿.晚上, 学生放学, 校园空旷, 我常到街上 吃大排档, 一个人.大排档的氛围, 自由、 畅快、 放得开, 很有生活的味道. 一天到晚在学生面前装正经, 需要这 么放松一下子. 我一去, 都是老规矩, 一大杯啤 酒、 一大盘饺子、 一大碟烧菜、 一个人 吃干净.现在想想, 真是饭桶啊!已 经记不得吃什么馅的饺子了, 也记不 得吃什么样的烧菜了, 但是, 每次都是 大饱口福, 心满意足. 沭阳大酒店, 有段时间推出炸鲫 鱼, 很喜欢.鲫鱼, 沭阳话叫做小刀 鱼, 或叫小刀壳子, 大小适中的小刀 鱼, 文火慢炸, 串在一根竹签上, 酥脆 得不得了.每次去吃饭, 我都会点这 道炸鲫鱼.别的饭店也有, 但没这么 好吃. 沭阳宾馆, 曾来过一个淮安大厨, 推出鸡丝蒲菜.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蒲 菜, 感觉是人间美味.鸡丝, 鸡汤, 配 上蒲菜, 是天生的绝配, 就像牛郎织 女, 就像梁山伯祝英台, 不可分离. 曾在沭阳老店, 吃过一次牛肉饺 子, 里面有一点点的韭菜, 恰到好处, 是我吃过的牛肉饺子里最好的. 有一次登山, 在半山腰偶遇几棵 香椿.正是香椿吐芽的时节, 我们摘 了不少的香椿嫩芽, 用山泉水洗了, 用 自带的煎饼卷了, 再加上辣椒炒小虾, 真是香啊, 至今思念. 唉, 好吃的实在太多了, 真是怀念 过去的岁月. 随着年龄的增长, 人的胃口越来 越差, 想吃吃不下, 加上讲究所谓的健 康, 很多好东西都不能吃, 人生便了然 无趣. 不能享受美味的人生, 还有什么劲? 夏炳文 (沭阳) 那些好吃的 奶奶的小屋 在四月的阳光下回忆 一如奶奶坐在轮椅上沉思 牵牛花还像以前一样 依偎在奶奶的窗台 竖起耳朵聆听奶奶讲了很多遍的故事 奶奶喂大的花猫慵懒地 躺在门前的台阶上 反反复复咀嚼往事 我, 习惯性地每周回一次老家 推开小屋的门 喊一声奶奶 花猫急切地纵身跃上奶奶的 黑白相框 喵喵…… 爆米花老人 在城市的一角 一个爆米花的老人 一边摇着手柄 一边播放着老旧的歌谣 送碳、 拉风箱、 摇锅、 开锅、 分装 我伫立良久 烟火中我望见童年 去世多年的爷爷 紧紧牵着我的手 生活春天 被雨淅沥出一道道缝隙 倒春寒乘虚而入 路人撑起雨伞 把一腔幽怨 甩给穿着短裙的少女 斗笠下 农人把自己埋进 麦田的深处 祈愿一场春雨葱郁 长满茧子的希望 今年春节前夕, 母亲说想过河去 看看二舅.年龄大了, 能聚一回是一 回吧.我们兄妹几个一听, 立即响应! 舅舅家住在窑湾, 和我们隔着一 汪骆马湖, 小时候每到暑假, 我都早早 地收拾好书包, 一溜烟地跑到外婆家 去了.说是看外婆, 其实是去和小舅 和小姨一起下河捕鱼. 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 .靠湖, 自 然就吃湖了, 这儿的每一户渔家都有 船, 岸上挂着扯天扯地的网.夏日的 午后, 每家出动两个人, 一个在船尾摇 船, 一个蹲在船头下丝网.捕鱼的河 道不限, 面积也不限, 不怕远不怕累你 尽管撒网.胆大的能跑到远一点的河 道里下网, 因为去的人少, 捕获的鱼自 然更多一些.小舅和小姨是渔村出了 名的能吃苦, 总是划船到大河道去撒 网, 因此收获的鱼也总是比别家多. 撒网归来, 夕阳西下, 余晖脉脉, 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河水呈现出 半江瑟瑟半江红 的画面, 静谧而美 丽.轻轻地棹着船桨, 船儿就会在水 面犁开一道一道的波纹, 两边是绿绿 的芦苇, 远处的水鸟, 闻见桨橹声, 早 早就隐没在芦苇丛中.靠近时, 只见 几许动荡的涟漪.我坐在船舷边, 探 下身, 手指划过水面, 留下一道道水痕 逐渐向远处漾开去.河底的水草漫漫 的, 随水波妖娆地摆动腰肢, 船桨上扬 起的水花调皮地跳跃着奔跑着, 撩起 的水珠像一串串珍珠撒在河面上, 随 着船桨扬起, 消失, 再扬起…… 经过那一片荷塘, 塘里的荷花开 得让人眼花缭乱, 一眼望不到边.小 船完全被淹没在荷叶下, 只看见一根 根粗壮的荷杆撑起一片片硕大的荷 叶.偶尔有小鱼在水下游动, 它们完 全不怕人闯入它们的领地, 相反会聚 在船头游来游去.好像在说 来呀, 下 来和我玩呀! 我站在船头高兴地手舞足蹈, 满 怀欣喜地捕捉迎面而来的荷花, 把荷 叶撕成圆圈挂在脖子上当项链, 剩下 的戴在头上当帽子, 开心地唱着歌, 那 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小舅和小 姨飞快地采满一船的荷叶, 他们才不 会像我这么大惊小怪呢!从小生活在 河湾里早已见怪不怪了, 摘来的荷叶 切碎拌上糠, 是喂猪的好饲料. 第二天再早早地起来去收网.下半夜你就能听到河堰上各式各样 摩托车的轰鸣声, 都是勤劳的渔家赶 早去码头卖鱼, 他们必须去的早, 因 为鱼贩子兑到鱼之后还要过河到各 个乡镇集市上去零售, 所以窑湾素来 有 鬼集 之称, 天亮的时候你再去, 人家交易早完成了, 怀里揣着收获在 悠闲地喝着豆浆. 冬天来了,是收割芦苇的好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乘船去湖里收割 芦苇, 疯长了一个夏天的芦苇失去了 往日的翠绿, 换成冬日的金黄.此时 的苇管, 淡黄而透明, 一根根并排地站 在一起, 毛茸茸的苇花高高地耸立在 顶端, 像一个个头戴钢盔璎珞帽的战 士, 忠诚地守卫着这片河湾. 收割来的芦苇被一船船运上来, 整齐地堆放在码头, 码头立刻变 得拥挤, 到处都是苇垛.这时, 马灯 挂在老柳树上, 全家老少都出动, 给 芦苇整理分类.在临时搭起的小木 架上把一捆捆的芦苇散开,用小木棍把芦叶打掉,芦花也专门摘掉收起来编毛窝子用,一个冬天穿在脚上都温暖.整理好的芦苇按照成色 优劣再重新组合捆扎.苇秆笔直、颀长而金黄的, 是上等品, 可用来盖 房子、编芦席子或出售.那时骆马湖的席子可是远近出了名的,并不比白洋淀的席子差.稍有弯曲,长度也不够的,可用来编帘子.再次之,就可当作柴火烧锅了.常常一个冬天下来外婆家的院子里堆满了 小山般的芦帘子,等着外地人上门来收.小姨的手指被芦苇磨得粗糙 干裂, 手套都会磨坏好几副.可这也 给渔家带来殷实的生活. 外婆去世的时候, 我回去奔丧. 一晃已是十多年, 我曾经走过的儿时 路, 却找不到了. 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河清水秀, 碧 波荡漾, 也不再有我记忆中的河塘.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密集如织的铁架 子, 很突兀地耸立在河面上.河里的 水也全然没有了我记忆中的清澈, 捧 起来就能喝甘甜清冽, 而是黄泥汤一 样浑浊, 河面上漂着一层油花.还插 着各种各样我看不懂的图标.整个河 面光秃秃的没有生命感, 像一个生了 斑秃癞痢头的老人. 那是什么? 我问前来接我的表弟. 沙泵, 打沙子用的 , 表弟立刻眉 飞色舞, 表姐, 你不知道吧?这几年 才知道骆马湖底就是一个金矿, 骆马 湖的沙子, 全国都出名的清水沙, 含 泥量少, 工地都认准用, 现在建筑行 业这么火, 很多人靠河里打沙子都发 大财了, 购买一块一百亩的沙塘, 安 一台泵, 能打三百亩都不止, 这家伙 一天二十四小时往外吐, 吐出来的哪 是沙子啊?都是钱!我承包了一千 亩水面, 手下一百多个工人, 每天都 是轮流休息, 机器不能停.你看, 就 连下面小小转沙子的船每个月都是 几万块钱的收入. 那购置一台沙泵得多少钱啊? 看吨位大小, 三百万到五百万的 都有. 原来的那片芦苇荡呢?不长芦 苇啦?那冬天还怎么打帘子? 现在还有谁打帘子啊?早都被 挖了.挖开底下打沙子呢! 坐在他的 豪华大奔里, 表弟脸上掩饰不住的笑. 突然一下心有戚戚, 有所失的感 觉.哦, 我记忆中的芦苇荡, 我记忆中 的荷花塘, 我来了, 你们, 却没了! 那一次在外婆的坟头, 我哭得很 大声. 此后的好多年, 我都不曾去过. 我怕触及一片遥远的记忆, 而记 忆, 会让我痛. 这次母亲提起, 还是去吧.母亲 一年一年老了, 尽量满足她所有的心 愿. 车到码头, 映入眼帘的还是一排 排高耸入云的铁架子, 但似乎少了一 点什么?仔细一看, 是下面来往穿梭 的船只不见了, 少了一点灵动感. 咋啦?那些运沙船怎么没了? 我 问摆渡人. 早停了. 为什么?不是很赚钱的吗? 赚钱是赚钱, 可是骆马湖的水体 被破坏了, 生态环境就被破坏了, 这骆 马湖可是淡水资源,供全省饮用水呢 ! 呵!不错, 是这个理, 那很多投 资沙泵的人不就亏啦, 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