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星野哀 | 2019-07-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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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 010-64294501 本版主编 红孩责编 张昱鞍钢,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杨成菊 鞍山, 我一直居住在这里, 也是 我一直热爱着的家乡.鞍山因鞍钢 而享誉世界,鞍钢被称为共和国长子, 鞍钢还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早在四十多年前的一九七八年, 我正 在初中读书, 可以考鞍钢技校, 但当 时我倾向于基础教育, 根本不知道当 一个技工有多么重要.因为父亲在 鞍钢工作, 我属于鞍钢工人子女, 所以, 一九八三年高中毕业后我的第一 份工作就在鞍钢.跟我一起入厂的 也都是鞍钢工人的子女, 我们的父辈 们都很熟悉. 入厂初期, 领导对我们一再强调 工作的重要性, 说我们都是鞍钢人的 后代, 是鞍钢养育了我们百万工人. 努力工作就是多出钢、 出好钢, 要向 老英雄孟泰学习、向劳模王崇伦学习, 要做新时代的雷锋!领导掷地有 声的话语, 给了我们强大的信心, 作 为鞍钢工人的一分子, 我们为担当起 鞍钢生产的重任, 而感到自豪. 分管我们的领导说, 他是父亲的 徒弟, 父亲是他学电工的师傅.我回 家跟父亲说了, 父亲却说: 那不叫徒 弟, 他学了大半年就调走了.我问父 亲: 那教多长时间叫做徒弟呢?父亲 说: 不到一年按理说还没出徒呢, 人 家当领导是公司派出去学习培养出 来的.徒弟要跟师傅在一起工作一 辈子,还要多向公司的劳动模范学习!父亲的精神境界一直都很令我 钦佩. 我很喜欢钢花飞舞, 遗憾的是, 我没有机会亲眼看到在高炉中炼钢、 炼铁的劳动场面.我们工作的地方离 三钢一铁 不远, 但工厂有规定, 在鞍 钢厂区不能随便走动, 各厂都有工作 牌, 严格划定出区域, 要害部门更是禁 止无关人员出入.所以那些钢花飞 溅、 铁水出炉的场景, 也都是听工人师 傅说的.我所在的工厂, 是挂靠在鞍 钢下属的三级公司, 给水厂的综合厂, 全称为鞍山钢铁公司附属企业公司给 排水管道工程公司.记得当时师傅仅 给我们解释名称就花了好几天时间, 因为我们要去学校取档案, 介绍信上 要写上这一长串的名字.当时我的工 种是管道工, 属于力气活儿, 要带着铁 锹去挖沟、 挖土石方. 上班后不久父亲问我: 分配到 哪儿去挖沟啊? 我说: 不是挖沟, 领 导说是照顾咱去挖点! 父亲笑了说: 挖点就是挖沟!挖沟包括挖点! 我说: 那我挖不动怎么办啊? 父亲说: 挖不动就慢慢挖, 锻炼锻炼就能挖 了.你这也不干那也不干的, 那活儿 都给谁干?管道公司主要的工作就 是常年挖沟, 跟你一起入厂的小孩有 的体格还赶不上你呢! 父亲说他每 天也同样面对一群不愿意干脏活儿、 累活儿的小青年. 当时厂里规定, 劳保用品可以更 换, 但需要 一顶一 以旧换新.我不 太明白, 破旧油腻的劳动服收回去, 谁还会穿呢?后来我才知道, 厉行节 约一直是鞍钢工人的优良传统.后 来我转岗离开鞍钢的时候, 就把厂里 发的全套劳保用品都还回去了.可 惜那时我对劳动服一点也不留恋, 要 是现在, 我肯定要穿着它照张相作为 纪念. 由于当时我不会骑自行车, 不能 跟大家一起骑车带着铁锹去尾矿坝 干活, 领导就让我留在厂子里挖沟, 我就很卖力气地使劲挖, 怕挖少了被 人笑话.其实我很想去尾矿坝看看, 听名字就像风景区一样.听人说, 那 尾矿坝上一刮风粉尘很大, 坝里的水 都是红色的, 河床下面是尾矿红泥. 我每天在上班的路上, 都能看见长长 的河流里全是蜿蜒的红色, 我时常当 风景一样欣赏着, 还有要下去一探究 竟的想法. 关于那绕着厂子流淌的红水和红泥, 师傅还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鞍钢生产的工艺流程都是严格保密 的, 连那红河里流的水都是不能轻易 让人靠近的.那红泥在我们这里暂 时是废弃排放物, 但在科研部门就能 把它变废为宝.当年, 一个国外工程 技术人员就想知道红泥的成分拿回 去研究.那位技术人员想了个办法, 在参观工厂时, 故意低头把领带的下 端浸在工厂的废液池里, 被我方陪同 人员发现了, 礼貌地又赠送了他一条 新领带, 将旧的换了下来, 我们的废 液样本也没有被带走.师傅在给我 们讲故事时满脸骄傲. 一直想去尾矿坝见识见识, 谁承 想为了学骑自行车, 我把腿摔坏了. 在家养伤的时候, 厂里发生了巨大变 化, 上了数控机床和配套挖掘机的设 备, 就把我们这些人都转岗了.可惜 后来我连技术都没学着就离开了鞍 钢.之后, 鞍钢厂区的环境陆续改造 成科学无尘作业, 尾矿坝也经过了彻 底治理, 再也看不到昔日的烟尘和红 河的踪影.现如今的鞍钢无论从哪 个角落看, 都变成花园式的厂区了. 在我离开鞍钢之前, 我们几个一 起入厂的要好的管道工, 拍了一张充 满青春气息的照片留作纪念, 我在照 片上写的题字是: 岁尾的记忆.那是 在一九八四年年底, 这也是唯一证明 我曾在鞍钢工作过的留影. 想起劳动司舜鸽舞银槽(外一章) 卢静锄板下有水, 锄板下有火 有金银.锄地, 锄地 你一边念叨着一边锄地 除了锄地还是锄地 你的谷子 每斗比旁人家的重三斤 你知足, 但不富足, 你瘦弱 老远看上去像半个人 锄地成了习惯 拔草也上瘾 把自家地里的草拔光了 再到邻家的地边搜寻 到了冬天 偶尔迎着草台班子, 追着皮影儿 唱词先影人儿而出 待收台散场 台下只剩你佝偻之身 你一边拾掇桌椅板凳 一边念叨 屈原放逐昭君出塞刘秀中兴 谁是好人 谁是坏人 就冲你操劳一辈子 我把你的名字写在诗里 试着换一位, 颤抖的手写下 删去又写下 写不完的劳动和亲人 植树者 你具有直立的资本 却生来佝偻着矮小的身躯 长不到高人的目光里 你修剪北坡的苹果树 往南沟的酸梨树上嫁接甜梨 女人们在炕头扯闲话: 结不了果! 真要结了呢 也是酸的! 你在山前栽松柏 你在屋后植桑榆 汉子们摇头又叹息: 长不大! 真要是长大了呢 也是弯的! 高大的甜梨树下 人们吃完把嘴一抹 鼻子说酸就酸了 挺拔的松树下 人们把眼望直了 从此你高枕青山 听蜜蜂翻译花开的声音 看斧头发现年轮 庄稼人刘臣(外一首) 刘向东 脚手架 城市一天天长高 城市是从一丛丛脚手架上长高的 城市还是个孩子时 乡村在给它喂奶 当城市有了钢铁的骨骼 和丰满的胸大肌时 又远远地抛开了城市 城市在一天天长高 乡村里的男人们 顺着脚手架爬上爬下 爬到最高的那一层 与初升的太阳平起平坐 灿烂的阳光 抹去了他们身上的泥土 他们托举着砖块 远远看去 如逐日的夸父 城市一天天长大 城市的身体里 流着乡村的血 留着乡村男人和女人 劳动之后的汗渍 那汗渍 是芳香的 白天, 从黑夜开始 一个男人, 眼含星空 有一滴眼神 掉入深深的村庄 孩子熟睡的脸上 有微微的笑容 拥着孩子的女人 悄悄说了声 死鬼 是遥远的星星 传递了这神秘的问候 男人健步走上工作台 天车下的巨型钢板 被挪动了位置 他想要是能挪动村口的 那座山就好了 妻子和儿子渴望的眼睛 就能看见城市的高楼 就能看见他――一个天车工 指挥着成千上万吨的钢铁 是多么威风 光荣榜 大家聚在一起吃饭 如在乡村的老柳树下一样 叽叽喳喳 像一群热闹的鸟 大红纸的红 映在一个人的脸上 他笑着 听人们念他的名字 他是这一个季度的劳动模范 奖励三百块钱 他想买十斤肥肥的猪头肉 犒劳一块出来打工的乡亲们 剩下的钱 给媳妇买好看的纱巾 (那上面, 是整个乡村的色彩啊) 给儿子买一只足球 (鼓鼓的, 可以装满整个乡村的快乐啊) 我们的风车 挥动着牧羊鞭的手 画一条优美的弧线 把祁连山上的云彩揪下来 把山顶上凝固的雪 揪下来 揽入怀中的 是这些健壮的牛羊 只有那些风 吹走他们的土地 吹走他们的草 吹瘦他们的牛羊 而今天 狂野的风 缠绕在闪亮的钢质叶片上 像束住一群傲慢的狼和豹子 新鲜的阳光 风的力量 迅速地传递 戈壁的夜晚 有了恒久不灭的 五彩霞光 牧人指着那庞大的风电厂说 那是我们的风车 劳动者之歌(组诗) 胡杨石油, 石油 穿越无数黑暗而来, 这一次 需要多少年多少代 才能恰好在低头时遇见你 草木之身, 油油的黑色 心系入土为安的事物, 心系 亿万年的心事, 深埋 深埋那些风霜和沧桑 深埋数千年前男耕女织的秘密 山崩地裂, 最终不过一场地下的酝酿 安全帽 更多的时候, 是取暖 风吹不透, 寂寞侵不透 甚至当我想念远方的儿女时 抬头看见一片片安全帽 便是一种安慰 又是一年 下班的时候, 老王敲了敲自己的帽子 又敲了敲我的, 该回家了 我摘下它, 突然看见满天的阳光 和帽子是一种颜色 女儿的来信 爸爸, 我一米三了 已经能够摘到院里的柿子了 你曾说过回来抱着我去摘柿子 同学笑话你是石油工人 半年不回来一次 我经常反驳他们 说你秋天就会回来, 等着瞧 爸爸, 你快回来吧 妈妈总说你过几天就回来了 过几天, 过了几天 我已经等了一个学期 我都快长大了 爸爸, 你再不回来 今年的柿子该落了 矿灯 只需要一盏灯, 小小的星星 就可以照亮没有月亮的矿井 有时候没有歌声 它就变成井底的哨子 吹响整个沉默的夜空 有时候世界暗下来 它就变成一轮大大的太阳 还给世界光明 有时候它会是女儿 安慰那个漂泊异乡的父亲 如果, 黑 如果世上只有一种美丽的颜色 那就是黑色 父亲被阳光晒黑的脸 无人嘘寒问暖的夜 修炼亿万年的石油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沉默 黑是世上最沉默的色彩 狂风暴雨时沉默 经济危机时沉默 家庭不幸时沉默 但是沉默并不是软弱 如果, 黑能主宰一切 那么这个世界将不再喧嚣 矿灯(组诗) 葛小明 每到 五一 , 我就想起老家一 块地, 它有一股于湿草、 牛羊和懒惰 的夏日的天空及无尽的生命中散发 出的味道, 这是最美的乡间味道. 这里, 一小滴露水可以养活一 个早晨, 一小粒萤火可以养活一个 夜晚.这里, 劳动弄出的一丝丝声 响都是最美的旋律. 像烧红的铁放在铁锤下, 这一 天, 我想到: 铁与矿、 打造和浇灌、 宗教及哲学, 这个节日, 那些鲜花、 美酒、 颂歌仅仅只是外表, 而金属、 钟鼎、 汗水和瓦砾等等才是内核. 这一天, 我会想起那些在土地深 处衣衫褴褛的劳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