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865397499 2019-07-04

后来我参加工作,在外面租了房子,真心感到不易,想起我长大的地方,便对命运的安排有了另一番感悟. 那些年里, 穿着廉价滑冰 鞋的我们, 第一次滑旱冰战战 兢兢, 有种随时都要跟大地亲 吻的危机感. 尽管如此, 还是要 放开依靠的栏杆, 勇敢向前滑 行,摔得腿上遍布淤青.哭过了,跌倒了,擦干眼泪再爬起来. 想想那时候的自己, 真的不 知道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勇气, 对比现在的自己, 原来成长让 我们得到了一些东西, 也失去 了一些东西. 当终于可以身轻 如燕, 掌控自如地滑行时, 没有 人知道, 成功的背后是多么大 的艰辛与不易. 这些经历和勇气, 换做现 在的我们, 可能已经无法做到 了. 现在的我们, 褪去了尖锐的 外壳, 忙着学习应酬, 学习言不 由衷, 学习如何对领导展开虚 伪的笑容;

可是只有一个人独 处的时候, 蜕下聚光灯下华丽 的外表, 只剩下空洞茫然的内 心. 多少年后我重游故土,昔日的文化宫居然还在,只是已变得破旧不堪,锈蚀斑斑的大门口早已没有了售票员.轻轻一推,吱呀吱呀发出岁月的呻吟,满目疮痍,令我不忍睹目.我转身仓促离开,不远处展露出一栋金碧辉煌的大酒店,与此处萧索之景形成多么强烈的视角反差,我摇头苦笑,伸手一摸,脸上是沉甸甸的泪. 牟洪涛 1958是个不寻常的年代, 发生了许多不寻常的事. 虽说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 那些事情 依然镌刻在我心中, 留下难以 磨灭的烙印. 口号喊得很震撼. 各行各 业都 大干快上 , 工业战线喊 着 以钢为纲 , 全民大炼钢铁;

农业战线喊着 人定胜天 , 大放 亩产万斤粮的卫星 ;

上上 下下都喊着: 一天等于二十年, 共产主义在眼前 跑步进 入共产主义 …… 吃食堂热闹非常. 记得在 食堂吃第一顿饭的场面相当壮 观: 一个生产队30多户人家统 一到食堂吃面条. 食堂门口摆 了6个盛着面条的大盆, 每人拿 个碗筷,边盛边吃,都在当街吃, 不准带回家. 当时自己想法 幼稚, 只顾得高兴: 一是感觉以 后家里不再做饭了, 放学不用 再给家里拾草烧, 可以尽情地 玩了;

二是开始吃得比在自家 吃得好, 又热闹. 只可惜是食堂 越办越糟糕, 既浪费了粮食, 又 吃不好, 不到半年就办不下去 了. 粮食产量靠想象. 人有多 大胆, 地有多大产 , 粮食产量 是拍脑瓜臆想出来的, 动辄亩 产几万、 十几万. 一位完小的老 校长讲过一件事, 今天说出来 挺搞笑的: 当年, 他到上级汇报 学校种 丰产实验田 的情况, 当时的气氛下, 壮着胆子预报 小麦亩产三千斤. 没有料到, 其 他学校预报的小麦产量都在万 斤以上. 那年头时兴插旗, 预报 产量在万斤以上的学校发给红 旗, 他预报的产量不达标, 被挂 白旗. 出门后, 他越想越不对, 立即返回, 把小麦预报亩产由 三千斤改成三万斤, 白旗立马 给换成了红旗. 大炼钢铁用土法. 为了大 炼钢铁,土法上马,自建小高炉. 没有原料, 收集废钢烂铁, 再后来把有用的铁器也都送去 冶炼了, 做饭的铁锅除了食堂 留下几口大锅外, 其余的也都 砸碎回了炉. 记得我们家当时 带铁器的东西全都被送去炼钢 了, 连一根钉子也没有剩下. 炼 钢没有焦炭, 燃料不足, 用木材 代替, 上山伐林, 拆除门板, 满 足炼钢需要. 结果, 由于技术水 平不达标, 炼出的是 狗屎铁 (老百姓说法), 没什么用处, 造 成极大的浪费. 除 四害 (老鼠、 苍蝇、 蚊子、 麻雀)打人民战争. 男女老 幼齐上阵,轰轰烈烈,令人震撼. 据传, 当年的莱阳县发一份 除四害战报, 大意是: 莱阳境内 的麻雀已经基本消灭光, 最近 发现一只漏网麻雀逃窜到北部 的栖霞县境内, 请栖霞人民协 助捉拿. 至于这是否真实, 现在 是无从考证了. 后来四害之一 的麻雀换成了跳蚤, 差点遭灭 绝的麻雀被大赦, 少数漏网者 得以繁衍至今. 学生当起了 童工 . 那年, 刚上小学四年级, 当时吃住在 学校, 停课学工、 学农, 支援经 济建设, 学业也给荒废了. 为了 支援大炼钢铁, 每天老师带领 我们走3公里, 翻越一座小山到 山后大河边淘铁砂. 每人一把 木瓢, 装上水中的流沙, 像淘米 一样, 用水将沙粒淘去, 留下一 点黑色铁砂. 秋末冬初, 我们的 小手被冻得通红, 还要坚持干 下去. 老师还组织我们刨坟起 砖, 然后每人背着四块砖徒步 走四十多里送到英灵山, 支援 那里的铜矿建设. 1958年到底是怎么了? 不 要说自己当年是学生, 年纪还 小, 就是村里的大人们也不甚 清楚, 那些事曾经困扰了我许 多年. 若干年后, 才明白过来: 那是 假、 大、 空 泛滥的年代, 是瞎指挥、 高指标、 浮夸风为主 要标志的行为衍生出来的事情. 好在噩梦早已醒来, 我们走 进了改革开放的新时代. 卢嘉善 文革时期买什么东西都要凭 票. 一天早晨我刚起床, 母亲对我 说: 家里做菜没油了, 今天咱俩去 买肥膘肉炼点. 还是老办法, 你排 队, 我去割. 说完递了一张肉票. 我急着方便, 把小条往锅台上一 放, 跑向街门旁的厕所. 等我出来, 见母亲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就什么 也没顾, 急急忙忙一起直奔杀猪 场. 到了那里, 人家没开门, 我就 同其他人一样排队等候. 终于看到 白花花的膘子肉了, 我忙朝一旁休 息的母亲招招手. 母亲走过来说: 把肉票给我吧! 我一愣忙说: 您 没拿? 坏了, 一定还在锅台上! 母 亲一听, 调头颠着小脚就跑. 我想 去追, 又怕离开地方人家会把我挤 出队伍, 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身 后的人往前让. 不知过了多久, 母亲露面了, 我高兴地喊起来. 可等我们一切准 备就绪, 肉案上连渣渣也没有了. 看着散去的人群, 母亲 唉 了声一 下子蹲在地上. 直到这时, 我发现 本来气管就有毛病的母亲, 正一口 接一口的往外倒气, 就赶紧扶她起 来, 到比较干净光滑的台阶把母亲 的身子歪倒. 一阵忙乱过后, 母亲发青的脸 色才泛起点红晕, 我长长地吁了一 口气. 我很后悔, 如果当时我把小 条放在兜里或者临出门问一下母 亲, 也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出了问 题我一个小男孩跑点路也没关系, 谁知偏偏让多病年迈的母亲白跑 了二三里地, 这一折腾还差点要了 老娘的命, 我感到很后怕. 过了一会儿, 我搀起母亲刚要 离开, 就听身后有人喊: 大娘站 住! 我回头一看, 原来是卖肉的林 师傅, 他手里拎着一坨用草丝系好 的肥膘子肉, 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点 点诱人的光泽. 我知道, 虽说我们 不是一个行政村的, 可住的地方相 邻不远, 按街坊辈我叫他大哥. 我搀着母亲走过去问道: 大哥, 什么事? 他没有理睬我, 只管 对母亲说: 唉! 我早就注意小家伙 的举动了, 我琢磨有什么说辞. 说吧, 怎么回事? 等母亲断断续续把 大概说完, 他像变戏法一样分开手 中的肉, 把稍大一点的递过来说 到: 看到你们白排了半天队, 心里 一定会着急. 这肉本来是给别人留 的, 我刚才把它分成两份了, 喏, 这 块给你们, 五毛钱的…… 他掂掂 手里那块说道: 明天我再给她多 买点吧!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 母亲 没有推辞, 把钱和肉票递过去, 千 恩万谢地回到家中. 多少年过去了, 每当想起这 事, 我的心里都会泛起苦涩酸楚, 有怨恨, 也有感恩. 怨恨那个物质 匮乏的年代, 那些贫寒难捱的日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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