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静看花开花落 | 2019-07-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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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随园SUIYUAN 园随汪曾祺说, 鸡头米老了, 新核桃下来了, 夏天就快过去了.立秋过后, 暑去凉来, 我 想到这句话, 心里有一股淡淡的落寞. 乡下的孩子, 最喜欢夏天.鸡头米漂浮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 在家乡的夏天, 河塘里有满眼的荷花, 还有一片片绿菱、 鸡头米.它们生长在荷的 外围, 在浅水处各自占据了地盘.菱是低调 的, 叶片密匝匝地铺开, 开淡白的小花.而 鸡头米有些张扬, 圆盘一样的叶片舒展开 来, 飘浮在水面上, 老远就能看见它.在叶 与叶的缝隙间, 一只只顶着紫色花蕾的鸡头 米钻出来, 浑身长满了刺, 像一只只小刺 猬.我们下河游泳, 最怕一个猛子误入鸡头 米的领域. 从我家去小学校, 要路过一个四五亩 地大的池塘.我放学回家, 都要在池塘边 玩一会.春夏之间, 浅水处的鸡头米长出 了嫩叶, 叶片除了有点皱褶, 还没长出棘 刺, 长长的茎连着叶与根, 与荷叶并无多 少差别.我坐在池塘边, 看小鱼细虾在鸡 头米叶、 菱叶和在荇藻间游戏, 如果是在 一场雨后, 就会有红蜻蜓立在叶片上头. 水波在动, 叶片随着漾动, 而蜻蜓纹丝不 动.临岸, 青青的菖蒲、 水葱和野菰长得 越来越密了, 再过些天, 就可以采摘水蜡 烛来玩了. 荷花红, 菱花白, 鸡头米开紫蓝色的 花.它们的花期相近, 盛夏时节, 池塘里幽 香浮动.深水处长满了荷花, 田田的荷叶丛 中, 荷花个儿最高, 满塘花开独领风骚.论 个儿, 论气势, 菱花与鸡头米花显然落于下 风, 它们呢就远远地避开了, 到荷的外围, 在 浅些的地方找了一片自己的地盘.菱叶贴 着水面, 白色小花也贴着水面, 仿佛害羞的 小女生;
而鸡头米呢, 就像长着虎牙的男孩 子, 叶片阔大如一只只簸箕, 布满了疙瘩一 样的棘刺.鸡头米的薹是嫩黄或淡紫色的, 同样长满尖尖的刺, 很招摇地蹿出水面, 顶 着一个个紫色的花蕾.向晚时分, 花瓣纷纷 绽开, 水面紫红一片, 到了次日清晨, 花蕾又 闭合起来. 再过些天, 鸡头米的花凋谢了, 花蕾变 为带刺的果实, 但花萼并没有脱落, 退化成 尖尖的形状, 很像鸡喙.或许, 这就是称芡 实为鸡头米的原因吧. 花谢苞沉, 水底坐果.变成了球果的 鸡头米, 渐渐地把茎压弯, 又回到了水面 之下, 一直长到拳头大小, 就成熟了.鸡 头米一窝窝的, 一棵根上能长出十来只. 小心采摘下来, 剥开长满刺的外壳, 里面 像石榴籽那么大的米仁, 甜甜的, 嫩嫩的, 最好吃了. 池塘很大, 碧荷、 绿菱蔓、 鸡头米等水生 植物疯长, 占据了靠村庄的一侧, 而连着外 河的半塘, 是我们夏天的泳场.乡村的孩子 有野性, 瞅着机会就溜着家门, 怕大人发现 后责骂, 就将衣服脱下放在岸边, 一个个光 着屁股跳到水里.胆小的孩子聚在池塘边 玩, 不敢去远处的深塘, 胆大的孩子一个猛 子, 冲出去十几米远, 好一会才钻出水面, 手 里举着一枝红艳艳的荷花, 得意地咧开嘴冲 着大家笑. 也有更加胆大的孩子, 游过了荷塘, 来 到了鸡头米的领地, 想采摘鲜嫩的鸡头米 吃.一不小心游过头了, 与鸡头米亲密接 触, 被长满尖刺的植株戳得哇哇喊叫. 鸡头米鲜、 甜, 煞馋呢!咋办?聪明的 孩子会游到鸡头米的地盘旁边, 用一根长竿 勾住长薹, 慢慢地拽过来, 再小心翼翼地用 刀割下.鸡头米果实长满尖刺, 不小心就会 把手戳破, 要剥开也很不容易.我们带回去 家后, 先用剪刀剪开一个口, 然后用棒槌挤 出米仁.如果是在野外, 孩子们就会提着鸡 头米果, 放在碾场的石磙子上用劲摔一下, 果皮破裂开来, 晶亮的、 淡黄色的鸡头米仁 滚了出来.还有更简单的办法, 把鸡头米果 放在地上用脚踩, 噗哧 一声, 鸡头米仁被 挤了出来, 一颗颗籽粒包着薄皮, 放进口里 一咬, 水甜水甜的. 太阳快落山了, 晚霞把半边天映得红彤 彤的.村庄的浓密树梢头, 飘起了袅袅炊 烟, 也飘来了父母的叫唤声―― 小三子, 家来吃晚饭喽! 小讨债鬼, 你又死到哪里玩去啦 …… 孩子们荷叶当伞, 一个个上岸回家.也 有孩子还没玩够, 把父母的叫唤当成了耳边 风.有大人寻到了池塘边, 不催叫了, 将放 在岸边的衣服拿回了家.这几个孩子上了 岸, 一看衣服不见了, 没办法, 用小手捂住下 面, 低着头一路快跑回家. 鸡头米老了, 秋天就来了. 读齐邦嫒女士的 《巨流河》 , 书中有一 个细节很令我感动, 是齐邦嫒回忆关于美 学大师朱光潜先生的一件往事, 有一年, 朱 光潜先生邀请齐邦嫒等几名导生去他家喝 茶, 时令已然是深秋, 走进朱先生的小院, 见满地都堆满了厚厚的落叶, 人走在上面, 发出 飒飒 的响声.有一位男同学见此情 景, 便拿起院中的一把扫帚, 说: 我帮老师 扫扫枯叶. 没想到, 朱光潜先生连忙制止 他说: 我等了好久才存了这么多层落叶, 晚上在书房看书, 可以听见雨落下来, 风卷 起的声音.这个记忆, 比读许多秋天境界 的诗更为生动、 深刻. 读到这里, 我蓦然理 解了朱光潜先生何以能成为美学大家, 何 以能在 《谈美书简》 等美学著作中营造出那 么美的境界了, 原来, 他是善于从生活中发 现美好所在啊!在他的观念里, 落叶的声 音也是一种美, 是难得的天籁之音. 旅美作家于疆先生在大学期间被错划 成右派, 以后的二十二年岁月, 他是在苏北 的劳改农场度过的.有一段时期, 他的工 作是夜间给牛槽上草料, 这个工作虽然单 调, 但他从中发现了一种乐趣---听牛群 咀嚼干草的声音, 他把这当成苦难岁月中 的一种享受, 在 《苏北利亚》 一书中, 他这样 记述道: 晚上, 我还要值半个夜班, 夜班的 任务是给牛槽上草.我很喜欢值夜班, 一 则可以就着马灯看书, 二则我爱听牛群咀 嚼干草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晚, 一面 看书、 一面倾听这祥和的沙沙声, 现实的残 酷和痛苦无形中便置诸脑后了. 前些天看电视, 节目中介绍山西省的 一个有六百年历史的古老村庄, 村庄在建 设时, 排水系统非常完善, 每家的房子下 面, 都有排水道, 虽然六百多年过去了, 但 仍然起着排水的作用.一个老大娘在接受 采访时说: 每天晚上, 躺在炕上睡觉时, 就 能听到炕下面水流的哗哗声. 那一刻, 我 感觉这位老大娘真的好幸福!躺在炕上, 能听到炕下面流水的声音, 枕着流水声入 眠, 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生活啊! 我的故乡, 是黑龙江省西南部原始森 林中的一个小山村, 我家的后面, 紧临着山 坡, 山上长着茂密的千年古松, 古松上结满 了松子 (我们叫松塔) , 于是, 每到秋天的晚 上, 躺在炕上, 便会听到有节奏的、 啪啪 的响声, 那是松子落地的声音, 告诉我们一 个成熟的季节已经来到了. 大自然是一个处处充满诗意的所在, 很多时候, 诗意不仅仅可以看到, 也可以听 到.只需要我们能拥有一对善于发现美的 耳朵即可. 鸡头米老了 周寿鸿 正在超市漫无目的地闲逛, 听到前边一 阵喧哗, 近前去看, 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 地上打滚,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鼻涕眼泪 弄了一脸, 他的母亲一脸尴尬地蹲在他身 边, 极力想拉他起来, 但这孩子不配合, 不屈 不挠地继续打滚, 继续谩骂, 人们不好意思 趋近围观, 便都远远地指戳着、 议论着. 原来这小孩相中了一款电动玩具车, 标价380元, 大概是没带那么多钱, 母亲便 和儿子商量买个便宜点的, 或是待会儿回 家拿了钱再来买, 可儿子压根不听原因, 他 只是知道这会儿不能得到心爱的车子了, 这让一向有求必应的他大失所望, 继而恼 羞成怒地使出杀手锏, 先是大哭, 再是打 滚, 然后便是谩骂了, 不堪的污言秽语从他 的口中如利刃直刺自己的母亲. 不用说, 这母子俩成了大家议论的焦 点, 侧目的对象. 我转身离开, 我实在不愿也不屑看下 去, 我只是从心底里涌上些悲哀和无奈, 为 这被溺爱得变了形的不再可爱的孩子感到 可悲, 亦替那尴尬的母亲感到无奈, 我甚至 有哀其不幸, 怒其不争的悻然, 真的很想对 她说一声, 不要妥协, 即便他如此撒泼也不 要妥协! 一直觉得如今的人们步入了一个怪 圈, 对自己的孩子太过溺爱, 很多人说自己 小的时候受过太多的苦, 如今条件好了, 自 然不能再苦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对他们所 有的要求不管合理与否全都满足, 要月亮 绝对不会摘颗星星来糊弄, 捧在手上怕摔 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没有原则的迁就导致 的恶果就是孩子养成以自我为中心, 根本 不知道替别人着想, 从小骄横跋扈, 自私霸 道, 不敢想象这样的孩子长大后怎么会有 担当, 又怎么去面对人生之路上一定会有 的挫折和沟堑? 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长颈鹿有个怪 癖, 雌性长颈鹿生下小鹿, 就会抬起长腿把 小鹿踢翻, 如果小鹿不能马上站起来, 雌鹿 就会一直不停地踢下去, 直到它艰难地用 还稚嫩无力的腿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 可 是毫不心软的妈妈会再次抬起腿踢向它, 逼迫它摔倒后再次站立, 如此周而复始. 这种看似残忍的粗暴行为, 却是长颈鹿培 养下一代生存能力最有效的方式, 非洲大 草原上, 猎豹、 狮子、 鬣狗等食肉动物都是 长颈鹿的天敌, 如果没有矫健有力的腿上 功夫, 随时都会成为这些野兽的饕餮大餐, 所以溺爱只会害了它们, 唯有想办法让它 们自身强壮起来. 别无它途. 高尔基说过: 爱孩子, 这是母鸡也会 的事情, 可是要善于教育他们, 这是一桩大 事! 教育他们从小有仁爱之心, 不只爱己, 还要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