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论黑井千次前期作品中的自我确认》

二、 时间:自我确认的方式之二 在另一系列小说― ― ―我们姑且称之为 五・ 一事件 小说― ― ―黑井千次试图通过对过去的回忆来确认现在的自 我. 《时间》 ( 1969年 )和 《五月巡历》 (1977年)便是 此系列小说的代表作, 因为该系列小说都是以作者亲身经 历的 五・ 一 ( 1952年)事件为背景而创作的. 无论是 《时间 》 中的 他 , 还是 《五月巡历》 中的馆野杉人, 其实都是作者在小说中的分身. 根据日本警察厅警备局的资料记载, 昭和

27 年的

5 月 1日, 当时反对破坏活动防治法的斗争刚刚结束, 再加 上朝鲜人团体强烈反对出入境管理法案, 而且, 厚生省又 规定禁止使用皇居前的广场, 于是, 革新派团体的气势就 变得更加嚣张. 上午 10点30分开始在明治神宫外苑大约 有15万人参加了大会, 中午 12点10分, 大会结束, 参加 者沿着五条路线从会场出发, 开始示威游行. 当初编入北 部路线的日本共产党、 学生和朝鲜人等约

3000 人, 在游 行开始之前突然改变路线, 之后, 朝着皇居前广场开始不 法游行, 向前来阻拦的警察部队挥舞竹枪、 棍棒, 突破了 封锁线, 还毁坏了 G H Q ( 联合军司令总部)前的 19辆汽 车, 一下子就冲到了皇居前广场. 在 五・ 一 骚乱事件 中被逮捕的嫌疑人共有 693人, 而警察中有 83人受伤. 警察厅所描述的事件经过和川西政明的 《昭和文学 史》 中记述的内容大致相同, 但是它所提供的数字不仅严 重缩水, 而且还有所隐瞒. 根据 《昭和文学史》 的记载, 被逮捕的群众有 1232人, 其中的

261 人以骚扰罪受到起 诉. 而且, 游行队伍中出现了 2名死者, 负伤者达

1500 人 , 这是日本独立后, 国家攻击国民造成大量牺牲者的 最初的一次事件. 更为可怕的是事件之后的诉讼过程, 1970年 1月 28日东京地方法院做出有罪判决, 认定其中 的93人犯有骚扰罪.

1972 年11 月21 日, 东京高等法院 又做出判决, 判定 84人骚扰罪不成立, 剩下的 16人犯有 妨碍公务罪, 并判以缓期执行. 以上冗长的引用只是为了更好地说明隐藏于 《时间》 和 《五月巡历》 的主人公内心的不安和内疚的根源. 《时间》 中的 他 随时随地都会碰到的那个 穿这浅黄色 旧雨衣的瘦男人 正是这种不安和内疚心理的反映. 因为 在 五・ 一 事件发生的时候 , 他 第一个逃离现场, 自然也逃脱了被拘捕和审判的命运. 在他的内心深处, 一 直有两种不同的感情在作着激烈的斗争:一种是对自己当 初逃跑行为的否定和谴责. 具体表现为对三浦所代表的 五・ 一 事件受害者的内疚和惭愧的心情, 因为如果 ・

80 ・ 九江学院学报 2007年第 4期 他 没有做逃兵的话, 很可能也和他们一样站在被告席 上;

另一种是对逃兵行为的肯定和赞赏. 正是因为 他 当时逃离现场, 现在才有可能用自己的工作和劳动来建设 国家. 这两种矛盾的心态在 他 旁听三浦的听审会时斗 争得最为激烈. 当时, 三浦在法庭上说: 十五年我都没 有变化. 被告是不允许有变化的. 听到这番话时, 他 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作者通过第三人称心理描写和 第一人称内心独白交叉运用的方式, 把主人公内心翻滚的 思潮描写得淋漓尽致 : 三浦的时间本身就是对他们的攻击. 三浦的时间在不 停地质问他们, 你怎么处理你的过去? 你怎么把你的现在 和你的过去连起来? 他闭上眼睛, 开始想现在的时间. 包 括他在内, 这十五年, 他们都过得非常有意义. 在机构 中, 掌握了无数的经验和技术. 而现在, 站在这里的这个 瘦男人, 十五年来没有参加任何的建设, 他的眼前只有始 终不变的过去. 三浦啊! 你的时间不是过于伦理化了吗? 你不是穿着衣服吗? 你上街不也得坐车吗? 你不也在大楼 的咖啡厅里喝咖啡吗? 这些财富要是没有我们的努力是产 生不了的. 伦理能创造物质吗? 你那尖锐而纤细的时间不 是太过伦理化了吗?[ 6] 伦理化的时间自然是不能创造任何物质财富的. 他 认为物质的创造才是真正有意义的自我价值的体现方式, 于是决定放弃伦理观念, 用现在的时间来证明自我的存 在. 对过去的伦理化的时间的反思和用工作证明现在的自 我存在, 铺就了 《时间》 的两条线索. 他 的时间和三 浦的时间不断交错, 一边提醒他十五年前自己青春时代的 逃兵行为, 一边撞击他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麻木的灵魂. 主人公的内心时刻受到过去的拷问, 而这种难言的痛苦和 煎熬其实来自于黑井千次本人的亲身感受. 他在 《被告的 时间》 一文中, 谈到在法庭上听到他的友人说 被逮捕的 时候, 我十九岁. 之后的十四年我就一直是个被告 时, 他感到心中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 因为他想到自己虽然也参 加过 五・ 一 事件, 最后却平安无事地从大学毕了业, 顺利地参加工作, 如今还有不断晋升的机会, 而当时被捕 的友人却一直是被告的身份的时候, 就感到一种心灵的震 撼, 因为朋友的命运也许就是他自身命运的另一种可能. 然而, 在 五・ 一 事件结束 25年之后, 作者对事 件以及对自我的看法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在 《时间 》 中 五・ 一事件 被认为是 白费的、 愚蠢的、 甚至是错误 的努力 , 但是, 在 《五月巡历》 中它却成了主人公不得 不面对的自我的另一面. 主人公馆野杉人突然收到了请他 作为 五・ 一 事件二审证人出庭作证的通知书, 以此为 契机, 他想重新回忆一下二十年前事件当天自己的行为, 却发现公文上的记录和朋友们的证词都跟自己的记忆存在 着偏差. 其实, 他在事件当天不仅第一个逃跑, 还眼看自 己的恋人悦子被卷入事件而不管不顾. 二十年后, 杉人进 入大企业工作, 和美绪子结婚并有了孩子, 但是, 对于二 十年前的回忆总存在着那么些暧昧的部分. 为了去掉自己 身上暧昧不清的部分, 他就违反就业规则以表明反抗公司 没人性的态度, 结果受到处分 , 成了窗边族. 同时, 杉人 又和公司同事乡子开始婚外恋, 并试图婚外恋来摆脱家庭 的束缚. 二十年过去了, 杉人直到最后才发现, 自己的人 生又回到了起点. 自己度过的岁月, 干过的事业, 建立的 家庭, 都只是对二十年前某一天的否定, 而二十年后, 他 又不得不否定现在拥有的一切, 来追问自我存在的真实意 义. 在对自我的不断否定中, 主人公最终依然无法找到确 认自我的方式. 正如妻子对杉人的不忠所下的结论― ― ―他 不仅背叛了民主主义, 而且还非常巧妙地利用了它― ― ―杉 人在二十年前的 五・ 一事件 发生当日的逃兵行为, 早 就意味着他对自己的背叛. 二十年的时间就像是一面镜 子, 照出了杉人的过去和现在, 听到妻子关于背叛的结论 的时候, 他也 不得不偷偷地承认 . 不论是 他 还是杉人, 作者通过主人公对 五・ 一 事件 的回忆和反思, 试图寻找的都是确定的自我, 然而, 如果否定 五・ 一事件 , 也就是肯定自己当年的逃 兵行为, 然后用劳动的方式来确认二十年的岁月累积起来 的自我的话, 那么, 在 他 看到被告席上的三浦时, 内 心就不应该感到巨大的冲击, 在杉人听到妻子的诘责时, 也不必承认自己的背叛. 正是因为作者本人对事件的态度 存在着矛盾之处, 才导致主人公最终无法确认真正的自 我. 在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之间生存, 在过去与现在的纠葛 当中挣扎, 面对着渐行渐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