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我们的箱子》

责任编辑: 陈瑞群 美术编辑: 陈林当年斜穿大中国,从长白山下把自己 搬到 四时都是夏 的绿城, 仅仅想到从此 每年不必发愁拆洗棉衣裤一条好处,就已 如释重负了.

没想到, 生活在冬天让北方佬 羡慕之至的和煦阳光之中, 又会 饱汉子 想做饿汉子 , 想念起长白山的炮烟雪来. 准确些说,是想念在温暖如春的室内 看窗外炮烟雪肆虐的幸福感. 炮烟雪一起,真如那开山放炮的烟一 般, 把什么都遮蔽了. 整个一个峡谷全是乱 舞的雪粉, 叫得酷一点, 就是白毛 风.听上去就是妖精出行, 鬼魅过 路. 世界一分为两, 外面是白毛风 指哪儿打哪儿地撒野, 所有喘气的 皆战栗不敢轻动. 如果出行, 那就无论鼻子 眼睛 J嘴, 都要被恶意 进冰凉的雪片. 而屋里生着火炉、 火炕、 火墙.炉中劈 柴亢奋地呼呼作响. 当年在办公室里, 人们 烧起劈柴 子毫不心疼.办公室的炉子是 用一个大汽油桶改制的,加装了很粗的烟 筒.火旺的时候, 烟筒的根部都烧红了.烤 火离得太近的话,棉袄马上会发出轻微的 焦糊味. 大火过后, 红碳光在炉子里像活物 一般游动, 神秘地悄悄暗示着什么. 这时便 将饭盒或黄豆、 土豆、 毛子嗑(葵花籽) 放 在炉子上的铁盘子里烤出香味,烤出细细 的劈啪声. 如果刮炮烟雪之时正在家里,在炕上 过星期天, 一觉醒来, 歪头一看, 白色的蜂 群正在一团团地撞着玻璃窗,与它近在咫 尺的自己却穿着薄毛衣,孩子的睡脸粉红 着, 花苞一样的小手张开在枕边. 想都没想过, 这一切都是谁给我们的? 不错, 是劈柴给的;

而劈柴, 是用我的工资 买来的.享有这一切, 我用得着谢谁吗? 但是, 若没有植物, 你试试看买得来什 么? 不光是劈柴, 就是煤, 就是天然气, 就是 电力 (哪怕水力发电, 也得靠植物为江流 涵养水源, 积蓄有力的水体) , 这些被我们 唤作 能源 的东西, 也是许多代植物在亿 万年前,默默为我们锱铢不遗地存储到如 今的. 我们吃植物、 喝植物、 烧植物、 拿它治 病痛, 我们走在、 坐在、 住在, 特别是呼吸在 植物制造的芬芳氧气之中. 不仅如此, 它们 拿自身喂养着动物,以自己的被粉碎和被 咀嚼转变出人更多的身上衣裳口中食.植 物给我们生命, 给我们安全、 温暖、 香醇、 舒 适和饱足,可是我们从来也不以为需要感 谢它, 越是醒悟到这一点, 越是心中有愧. 就说劈柴吧. 这些劈柴当年生出过羞涩的淡红的嫩 芽, 打着皱的叶儿微微闪着水光, 它们曾在 风雨里忍受鞭笞, 曾在毒日头里垂头煎熬, 似乎都不过是为此时在一室之内制造春 天, 帮助我们击退白毛风. 很少有人在这个 时候会想到这个何等奇妙的能量转换方 式, 很少有人知恩图报地把对这炉暖和的、 红碳的感激之情和一窝一片长在深山里的 细嫩小树或岗上挺拔的大树们联系起来, 好像它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如果想到这一层, 再上山看树, 就觉得 是到了一个能量贮存场. 这是一个多么迷人的能量贮藏场哟! 不用你修建, 不用你监工, 不占你的地方, 落地就生根,见光就开工,把太阳能吞进 去,变成硬实的可以用车拉走的 能量 块 . 那些为了换取一句 变化真大呀 的 愚昧称赞, 而到处涂抹覆盖水泥、 砖片、 钢 筋和玻璃, 杀伐大树和斩草除根, 以塑造更 辉煌 业绩的人, 很应该静默下来, 感念 植物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