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865397499 2019-07-10

第一篇文 章,是在2000 年.当时我在美国写博士论文, 整日被迫去读很专门、 质量参 差不齐的研究文献. 这虽然是写论文的 常态, 但时间长了, 心中也不免焦躁起 来. 于是隔一段时间, 就放下论文, 按照自己的嗜好恣意阅读,恢复恢复元气. 毕业论文写的是早期圣经史诗, 但写着写着,发现四世纪的文献看得较多, 但对于基督教的起源了解甚少. 于 是搜索了一下 , 也到常去的书店考察了一番,这才发现美国实在是现代《耶稣传》 的生产大户, 赶上丰年, 一 年能出版好几 本.作者中既有专业学者,也有记者和畅销书作家.这些新传, 观点各异, 水平不一. 我挑中两本 有代表性的新书, 准备给 《读书》 写一 篇文章. 那时还没有 制造论文 的风 气, 我写文章就是因为想写, 就是因为 有话想说. 而给 《读书》 投稿, 在我是 一种本能的反应.因为想不到其他杂志,所以对我来说, 发 表 就是在《读书》 上发表.

2000 年暑假, 我放假回北京.

7 月 某天, 通过好友吕大年的引见, 见到了 《读书》 的资深编辑吴彬 . 我们三人约在三联书店的咖啡厅, 我把文章的打印 稿给了吴彬. 我和吕大年谈天时, 她把 稿子读了一遍,当即就告诉我可以刊发. 这整个过程发生得太过迅速, 我一 时都没有醒过味儿来.就这样,我从《读 书》的少年读者就晋级为《读 书》的作者.这篇文章很快发表在当年第11 期,是我发表的

第一篇正式的学术文章. 我自己虽不至于欣喜若狂, 但中 学时代的情结依然在, 能在 《读书》 上 发表, 带给我一种极其深沉的满足感. 我后来才知道吴彬是 《读书》

1979 年创刊之后几位核心编辑之一,可谓元老.她为人率直、爽快,保留了老辈出版家的风骨.从刚刚认识她起,她就坚持不让我叫她 老师 , 只叫名字.我是个拘谨的人,对年长者直呼其名,在国内我还是很不适应,但吴彬完全不以为意.结果,写邮件时,她称我 峰枫兄 ,我称她 吴彬 ,结果形成了一种很不对等的方式.

第一篇文章发表之后,我凡写好文章都直接发给吴彬.我不爱走动,基本没去过编辑部,也不认识其他人,只和吴彬单线联系.吴彬充分尊重作者,稿子除错字之外,一般不做更动.只有一次我的文章中有一句稍有些敏感,她帮我删去.

2008 年11 月, 北大 举办了一个19 世纪欧洲文学的讨论会,我邀请她参加.吴彬全程参会,会后还跟我说这个领域里 宝藏甚多 , 可惜没有开辟更为 广泛的传播渠道.2008 年10 月,当时她辞去《读书》执行主编一职,我写邮件深表惋惜. 吴彬在回信中有一句 我印象深刻,她希望我今后继续撰稿,并说: 我 从来认为对杂志而言,主编是过客,作者才是永恒的. 我觉得这句话, 应 该裱起来, 挂在各杂志的编辑部里. 在 她正式退休之前, 我心里 面,《读 书》就是吴彬, 吴彬就是 《读书》. 盘点一下,从2000 年到2018 年,我为 《读书》 共写过11 篇文章,加起来有七万多字. 中间有几年转战 《上海 书评》, 会停顿一段时间.给《读 书》的文章不好写, 很费气力. 当然, 这完 全是我的个人感受. 因为我对 《读书》 格外看重, 所以从选题到写作, 都不敢 怠慢, 有时比写专业论文还要认真. 我 给自己定的选题标准是, 题目不仅要有 学术内涵, 更要有趣才好. 比如我写过 的科伦索主教, 那是一个严谨得都有些 呆气的英国人,出了一本轰动全国的书. 这样一个妙人儿, 我又如何舍得写 成论文呢? 我还写过一篇关于赫胥黎与 圣经的文章, 事后算了一下, 大概看了 三千多页书才开始动笔, 也就是为了言 之有物. 给 《读书》 写的文章, 因为体 例的限制, 不能加注释, 所以更需要深 入浅出.能加注释,固然显示论证严密、 言必有据, 但有时注释多了, 也会 走形, 变成装饰, 或者掩体. 若不能作 注, 就需要将正文之外的 零碎儿割舍,要不然就完全融化在文中. 另外, 我始 终觉得把复杂的事说得复 杂,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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