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中国是现状改变国吗 ？》

36 中国是现状改变国吗 ?

3 ― ― ― 基于信念体系操作码的解读 冯慧云 内容提要 本文根据操作码方法考察了中国四代核心领导人的 信念 ,旨在为理解中国的崛起提供一些帮助.

一般来说 ,国际关系理 论预测崛起国崛起时将与霸权国或与正在衰落的大国发生冲突.然而,除物质性权力之外 ,一国的动机和意愿也对该国的外交决策产生 影响.因此 ,在评估中国在安全领域是否起稳定作用时 ,反映在国家 领导人信念中的意图对预测该国的行为就很重要.本文的研究表明 , 隐藏在中国领导人信念体系中的文化根基是防御性的.尽管权力转 移会导致中国崛起 ,但中国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可能主动挑起冲突. 关键词 信念体系 操作码 中国战略文化

一、 导言伴随着中国的崛起 ,全世界都在关注中国实力增长所带来的战略意涵.在3在这里 ,现状改变国或领导人是指政治现实主义者的定义 ,即那些体现出对现状不满意 ,有意改 变和挑战现状的国家或领导人.参见 Randall L. Schweller, Status Quo Bias: Bringing the Revisionist State Back, Security S tudies, Vol . 5, No. 3, 1996, pp. 90―121. 《 国际政治科学 》

2009 /3 (总第 19期),第 36―58页. Quarterly Journal of Intenational Politics

37 美国 ,那些支持接触政策的学者关注通过双边贸易以及将中国纳入到国际组织 所可能产生的使中国社会化的前景.他们认为 ,更多的互动促使中国和国际体 系相互依赖 ,并有助于控制这个崛起大国 ,使其遵守游戏规则. ① 而那些支持 遏制政策的学者则警告说 ,要在中国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对美国构成压倒性挑战 之前对其进行制约 ,因此 ,有必要采取一些预防性措施而不是搞接触和绥靖. 这群现实主义学者强调 ,中国是一个谋求改变现状的国家 ,在不久的将来注定 会与美国发生冲突.他们认为 ,尽管目前中国还只是一个中等强国 ,不至于构 成严重的问题 ,但是美国仍然需要采取措施阻止中国获取霸权 ,不管这种努力 发生在亚太地区还是整个世界. ② 江忆恩 (A lastair Iain Johnston)批评现实主义忽略了文化因素 ,并提出了一 种文 化现实主义的观点.他强调中国的领导人已经内化了以战求和(parabellum) ③ 的战略文化 ,从而形成一种现实主义的大战略 ,这种战略在中国 中国是现状改变国吗 ? ① ② ③ Denny Roy, The China Threat Issue: Major Arguments, Asian Survey, Vol . 36, No. 8, 1996, pp. 759―764;

David Shambaugh, Containment or Engagement of China: Calculating Beijingπ s Responses,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 21, No. 2, 1996, pp. 180―209;

Alastair Iain Johnston and Robert S . Ross, eds . , Engaging China: TheM anagem ent of An Em erging Power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ge, 1999). Thomas Christensen, Chinese Realpolitik , Foreign Affairs, Vol . 75, No. 5, 1996, pp. 37―52;

Thomas Christensen, Posing Problems without Catching Up: Chinaπ s Rise and Challenges for U. S . Security Policy,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 25, No. 4, 2001, pp. 5―40;

Paul Dibb et al . , Asiaπ s Insecurity, Survival, Vol . 41, No. 3, 1999, pp. 5―20;

David Shambaugh, Chinaπ s M ilitary Views the World: Ambivalent Security,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 24, No. 3,

1999 /2000, pp. 52―79;

David Shambaugh, Sino2 American Strategic Relations: From Partners to Competitors, Survival, Vol . 42, No. 1, 2000, pp. 97―115;

John J. Mearsheimer, The Tragedy of Great Power Politics (New York: W. W. Norton, 2001). 江忆恩这样描述以战求和的原则或者说强硬现实主义的战略文化 : 从本质上说 ,应对安全威 胁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武力除掉这种威胁.…… 这种战略文化倾向于在相对实力处于优势地位的时候 , 运用高压性的手段来对付敌人. Alastair Iain Johnston, Cultural Realism : S trategic Culture and Grand S trategy in Chinese History (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5 ) , p. x;

Alastair Iain Johnston, Cultural Realism and Strategy in Maoist China, in Peter J. Katzensterin, ed. , The Culture of N ational Security: N or m s and Identity in W orld Politics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96) , pp. 216―268;

Alastair Iain Johnston, International Structures and Chinese Foreign Policy, in Samuel S . Kim, ed. , China and the W orld: Chinese Foreign Policy Faces the N ew M illennium (Boulder: Westview Press, 1998) , pp. 55― 90;

Alastair Iain Johnston, Realism ( s) and Chinese Security Policy in the Post2 Cold War Period, in E. B. Kapstein and M. Mastanduno, eds . , Unipolar Politics: Realism and S tate S trategies After the Cold W ar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99) , pp. 261―318.

38 历史上和新中国改革开放前十分常见. ① 那些认为中国的强硬行为有着文化 和哲学根源的学者 ,要么认为战略性的以战求和的文化是中国强硬战略的根 基 ,要么认为两种不同的战略文化 ― ― ― 以战求和与儒家思想 ― ― ― 指引着中国的 战略行为.不过 ,这两个阵营都与遏制学派形成了共同的结论 :中国过去是、 现 在也是、 将来依然是一个改变现状的大国. 与以战求和的文化相反 ,儒家文化强调人类生活的和平与和谐. ② 儒家伦 理规范痛恨使用武力 ,尤其是痛恨把武力的使用作为一种进攻性手段来谋求利 益.在儒家文化的影响下 ,中国总是不计一切代价地避免战争.因此 ,中国领 导人很可能表现出战略防御而不是进攻的偏好.只有当根本利益受到伤害的 时候 ,中国才会以动武来回应.但是 ,即便战争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中国仍然不 会抛弃外交手段.一个领导人的信念体系 ( belief system )可能是复杂的 ,而且 会因时而异.一个在和平时期信奉儒家伦理道德的人 ,可能在战争时期也会表 现出更加现实主义的或者说以战求和的思维特征.但是 ,儒家思想只是偶尔表 现出进攻战略意识. ③ 总之 ,学者们在这个问题上存在着争论 ,即中国领导人在强大的文化影响 下是否存在追求和平与和谐的行为倾向.那些承认文化影响确实存在的学者 也有分歧 ,主要表现在对中国的文化传统究竟是进攻性还是防御性而进行的争 国际政治科学 ① ② ③ 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 ,江忆恩通过引用富有争议的证据来进一步论证他此前的一个观点 ,即改 革开放之后的中国是改变现状的国家.他辩称 ,在20世纪 80和90年代 ,中国很可能已经进入了一个 外交转型期 ,在此期间 ,中国奉行维持现状的外交政策.然而 ,改变现状和维持现状都不是静止的 ,而是 根据背景和情况在发生变化.换句话说 ,今天维持现状的中国可能在明天变成改变现状的国家. Alastair Iain Johnston, Is China a StatusQuo Power?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 27, No. 4, 2003, pp. 5― 56. John K . Fairbank and Frank A. Kierman, Jr . eds . , Chinese W ays in W arfare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4) ;

John K . Fairbank, The United S tates and China (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3). 江忆恩区分了以战求和的文化和儒家文化 ,并对其指涉的不同战略进行了排序 ,依次是进攻 性 /扩张主义战略 >

防御性战略 >

调和主义战略.他说 : 如果一个国家拥有改变现状的或者扩张主义 的政治目标 ,相比于防御性的或者调和主义的战略 ,它更可能偏向使用进攻性的或扩张主义的战略. Alastair Iain Johnston, Cultural Realism: S trategic Culture and Grand S trategy in Chinese History, p. 113.江忆 恩将低强度的强制政策 ,比如新现实主义的谋求安全的联盟制衡行为 ,也列入到调和主义战略目录中. 在其他低强度的强制政策中 ,调和主义战略主要强调外交、 政治交易、 经济刺激、 组成制衡联盟.参见 Alastair Iain Johnston, Cultural Realism : S trategic Culture and Grand S trategy in Chinese History, pp. 112― 113.相比于进攻性战略 ,儒家文化偏好调和主义战略和防御性战略.

39 论.儒家的信念体系表现出对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争端的偏好 ,而现实主义学派 则比较倾向于接受使用暴力.以战求和的现实主义信念体系则更加好勇斗狠. 传统观点认为 ,中国的和平文化会将其导向热爱和平和防御性的方向.但是 , 对于这种观点的挑战者而言 ,中国的外交行为与西方国家并无二致 ,而且中国 军队的鹰派色彩也不淡于西方国家.有一些学者甚至认为 ,在中国与生俱来的 强硬战略文化的影响下 ,中国的领导人甚至比西方领导人更加在乎安全. 本文的核心问题是崛起中的中国是否有意愿或动机去改变现有国际体系. 国家动机是很难界定的.现实主义理论家强调物质实力 (相对实力的变化 )是 国家动机的主要度量指标.本文通过分新中国四代核心领导人的信念体系的 操作码 (operational code) ,并与世界其他领导人的信念操作码进行比较 ,提出 一些与中国和国际关系理论相关的理论和经验数据. ① 中国在冷战之后走到世界舞台的聚光灯下 ,由于其日益增强的综合国力 , 学界出现了一个富有争议性的论断 ,即中国将成为现状改变国 ,可能挑战现有 的国际秩序.米尔斯海默和其他学者通过引用中国经济的发展、 人民解放军的 现代化以及在能源获取、 多边制度特别是台湾问题上的强硬外交行为作为佐 证 ,进而认为 ,中国日益增长的相对权力使其必然与既有霸权国发生冲突. ② 此外 ,江忆恩认为 ,以战求和的战略文化在中国根深蒂固 ,因此无论是在历史上 还是在未来 ,中国都有一种倾向于强硬的偏好.由于中国领导人内化了这种强 硬的战略文化 ,尽管能力不济 ,中国的大战略在本质上仍是积极进取的. ③ 因此,其他国家在与中国打交道时 ,必须保持警惕 ,并且要尽早和尽可能全面地去 中国是现状改变国吗 ? ① ② ③ 杰克 ・ 斯奈德 (Jack Snyder)对战略文化的定义和南希 ・ 莱茨 (Nathan Leites) 、 亚历山大 ・ 乔治 (Alexander George)对操作代码的定义 ,都是一个文化集合的概念.中国领导人可能并非一致地内化了 中国的战略文化 ,但是都在同一种文化的社会影响背景之下.这项研究的重要意义在于通过回归分析 和多元方差分析 ,证明了四代中国领导人的多样性.在《文化现实主义 》 一书中 ,江忆恩根据自己的编 码方法阅读历史和解读历史.我通过操作码来分析评估中国四代领导人 ,提供了一种与之不同的量化 理解.Nathan Leites, TheOperational Code of the Politburo (New York: McGraw2 Hill, 1951) ;

Nathan Leites, A S tudy of B olshevism ( New York: Free Press,

1953 ) ;

Alexander George,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