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国际关系中的情景分析》

国际关系中的情景分析 国际关系中的情景分析 牛长振 【内容提要】 国际关系中的一个根本困境是不确定性的存在,国际关系 学者长期以来尝试用各种预测分析法和简约化的理论来应对,但并不尽如人 意.

本文试图借鉴情景分析这一在社会科学其他学科广泛应用的研究方法, 阐述其在国际关系领域的适用性.情景分析是指对未来有多种可能的发展状 况的描述,它不是要精确地预测未来,而是让人们意识到未来可能会出现的 机遇和挑战,以达到 不管未来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都已做好准备 的 境界.情景在基本假设、基本内涵、主要用途和研究重点等方面都不同于预 测,它具有改变心智模式、进行系统思考以及结合定性与定量分析等特点, 有利于应对国际关系的不确定性和弥补简约化理论解释与预测功能的不足. 【关键词】 情景分析 预测 不确定性 简约化理论 蒙特佛利会议 情 景分析 ( scenario analysis) 是一种对某种现象或趋势 未来发展的可能状态进行评估的分析方法,自20 世 纪六七十年代以来,这种研究方法被广泛运用于社会科学的 诸多领域.情景分析方法的最早提出者、美国学者赫尔曼・ 卡恩 ( Herman Kahn) 指出,由于国际事务的复杂多变, 《国际政治科学》2012 /3 ( 总第

31 期) ,第61―83 页. Quarterly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1 6 国际政治科学 (

2012 /3) 有些问题是人们意想不到的,如果再以简单的抽象假设模型去思考和应 对,会存在很大的风险性和危险性. ① 卡恩利用情景分析法对热核战争的 多种可能性进行了详细分析,认为未来不是简单的有无核战争之分,而是 会呈现多种可能性,如对战争的余悸、禁止核武器、显示核武力和有限的 核攻击等. ② 卡恩的研究对美国的核战略和军事战略产生了深远影响.

20 世纪

70 年代,资深战略规划专家皮埃尔・瓦克 ( Pierre Wack) 将情 景分析引入荷兰皇家壳牌石油公司 ( Royal Dutch Shell) .壳牌石油公司运 用情景分析,描绘了石油输出国组织 ( OPEC) 未来的可能动向,并 预 演 了面对各种危机的因应措施.1973 年10 月,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石油 输出国组织为了打击对手以色列及其他支持以色列的国家,宣布石油禁运, 暂停出口,由此引发了全球石油危机.在世界所有主要的石油公司中,由于 壳牌石油公司预先已做好准备,因而只有它成功地应对了这场石油危机.在 随后几年中,壳牌石油公司发展迅速,财富猛增,由原来 七姐妹 ( 世界七 大石油公司) 中最小的一个变成了世界第二大石油公司,仅次于埃克森 - 美 孚石油公司 ( Exxon Corporation) ,并令人信服地成为盈利性最好的石油公 司. ③ 壳牌石油公司的巨大成功使得情景分析在许多领域逐渐被推广开来. 与此同时,情景分析也在不断经历变化和发展,由侧重定性分析到定 性和定量分析相结合,如将情景分析与复杂的系统分析法和电子计算机技 术结合起来;

由主要对未来的多种可能性进行分析,到深入探究问题变化 和发展背后的深层次因素.目前,国际关系学者对情景分析的研究主要侧 重于应用,而对情景分析的操作步骤、情景与预测的区别以及情景分析在 国际关系中的作用缺乏深度分析. ④ 鉴于此,本文试图对情景分析方法及

2 6 ① ② ③ ④ Herman Kahn,Thinking about the Unthinkable ( New York: Avon, 1971) ,pp.

133 - 134. Ibid,p. 135. Peter Schwartz,The Art of the Long View: Planning for the Future in an Uncertain World ( New York: Doubleday/Currency, 1991) ,p. 9. 运用情景分析法 研 究国际关系的文献主要有: Jonathan D. Pollack and Chung Min Lee, Preparing of Korean Unification: Scenarios and implications, Prepared for the U. S. Army by RAND'

s Arroyo Center, 1999,http: / /www. rand. org/pubs/monograph_reports/2007 /MR1040. pdf;

( 转下页注) 国际关系中的情景分析 其在国际关系中的应用进行比较全面的梳理和评析,以便国际关系学者能 够更深入地了解并运用这一方法.①

一、情景的概念和操作步骤 Scenario 的原意是 脚本 ,即表演戏剧和曲艺、摄制电影等所依 据的本子,里面记载台词、故事情节等. ① Scenario 被作为一种研究方 法之后,则被译为 剧情说明 、 方案 、 情景 、 景况剧本 、 情境 等,本文则将之译成 情景 .关于 情景 的概念,主要有如下四 种定义: ( 1) 它是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状况的一种脚本式 ( script) 描述, 并重点关注事情的因果关系、内部一致性 ( internal consistency) 和具体 性;

② ( 2) 它由一系列写出来或讲出来的故事组成,是一种将人们对可以 选择的未来的感知进行调整的工具,有利于帮助人们在高度不确定的世界 里具有前瞻性;

③ ( 3) 它强调以多元的观点来看待未来的发展,主要用来 分析和处理动态复杂性 ( dynamic complexity) 、生成复杂性 ( generative

3 6 ① ① ② ③ 上页注④) National Intelligence Council , Mapping the Global Future, http: / /www. foia. cia. gov/2020 /2020. pdf;

National Intelligence Council , Global Trends 2025: A Transformed World, http: / / www. dni. gov/nic/PDF_2025 /2025_Global_Trends_Final_Report. pdf;

Barry B. Hughes , Scenario Analysis with International Futures ( IFs) , Prepared for the National Intelligence Council,Project 2020,July 2004, http: / /www. ifs. du. edu /assets/documents/ifsscen. pdf;

Aye Betül selik and Andrew Blumb , Future Uncertain: Using Scenarios to Understand Turkey'

s Geopolitical Environment and its Impact on the Kurdish Question, Ethnopolitics,Vol. 6,No. 4,November 2007,pp.

569 - 583;

Peter Hays Gries , The Future of United States- China Relations: System,State,and Individual Level Drivers, in Jae Ho Chung,ed. , Charting China'

s Future: Political,Social,and International Dimensions ( Lanham: Rowman &

Littlefield Publishing Group,Inc, 2006) ;

Shiping Tang , Projecting China'

s Foreign Policy: Determining Factors and Scenarios, in Jae Ho Chung, ed. , Charting China'

s Future: Political, Social, and International Dimensions.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 : 《现代汉语词典》 ,北京,商务印书馆

2002 年版,第636 页. Paul J. H. Schoemaker , When and How to Use Scenario Planning: A Heuristic Approach With Illustration, Journal of Forecasting,Vol. 10,No. 6, 1991,pp.

549 - 550. Peter Schwartz,The Art of the Long View: Planning for the Future in an Uncertain World, pp.

3 - 4. ( 接 国际政治科学 (

2012 /3) complexity) 和社会复杂性问题,是 如果……那么…… 之类的故事描 述;

① ( 4) 它以构建故事的方式来呈现未来的多种变化和发展,目的是帮 助人们在面对不确定性问题时作出更好的决策. ② 从以上定义中不难看 出,情景是指对未来有多种可能的发展状况的描述,它不是要精确地预测 未来,而是一种旨在帮助人们在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更好地认识和改造 世界的工具. 由于研究领域和研究问题的不同,不同的学者在运用情景分析时, 所采取的操作步骤也不完全相同.其中,比较为人们所熟知的主要是 保罗・舒梅克 ( Paul J. H. Schoemaker) 的 十步法 ③、彼得・施瓦茨 ( Peter Schwartz) 的 八步法 ④、史蒂文・伯恩斯坦 ( Steven Bernstein) 的 七步法 ⑤、斯坦福研究所 ( Stanford Research Institute,SRI) 的 六

4 6 ① ② ③ ④ ⑤ Adam Kahane,Solving Tough Problems: An Open Way of Talking,Listening,and Creating New Realities ( San Francisco: Berrett- Koehler, 2004) ,p. 80. Robert Lempert , Can Scenarios Help Policymakers Be Both Bold and Careful, in Francis Fukuyama,ed. , Blindside: How to Anticipate Forcing Events and Wild Cards in Global Politics ( Washington,D. C. : 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 2007) ,p. 110. 保罗・舒梅克的 十步法 : ( 1) 选择所要研究的问题;

( 2) 分析问题的主要相关者或行 为体;

( 3) 找出问题的当前发展趋势或预先确定的因素;

( 4) 识别问题的关键的不确定性因素;

( 5) 构建两个极端情景 ( forced scenarios or extreme scenarios) ;

( 6) 按照内部一致性和合理性原则 对两个极端情景进行评估;

( 7) 修正两个极端情景,并重新构建出两个或三个新情景;

( 8) 评估 主要相关者在新情景中的行为;

( 9) 重新按照内部一致性原则学习情景,并评估某些因素的相互 关系可否用定量模型来描述;

( 10) 重新检验因变量,达成决策情景.具体请参见 Paul J. H. Schoemaker , Multiple Scenario Development: Its Conceptual and Behavioral Foundation,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Vol. 14,No. 3,March 1993,p. 197. 彼得・施瓦茨的 八步法 : ( 1) 确定焦点问题;

( 2) 罗列出影响决策成功或失败的关键 因素;

( 3) 研究影响关键因素的驱动力量;

( 4) 根据重要性和不确定性进行排序;

( 5) 构建情景 逻辑;

( 6) 充实情景;

( 7) 检验情景涵义;

( 8) 确定指标.具体请参见 Peter Schwartz,The Art of the Long View: Planning for the Future in an Uncertain World,pp.

226 - 234. 史蒂文・伯恩斯坦的 七步法 : ( 1) 识别驱动力量;

( 2) 找出预先确定的因素;

( 3) 确 定关键的不确定性因素;

( 4) 运用清晰的情节线 ( plot lines) 发展情景,情节线是指关于事情如何发 生的一个生动的故事;

( 5) 提取衡量每种情景的早期指标;

( 6) 思考每种情景的内涵;

( 7) 注意 万能牌 ( wild cards ) , 万能牌 虽然不是情景的组成部分,但如果发生,他们会改变事情的发 展趋势.具体请参见 Steven Bernstein,et al., God Gave Physics the Easy Problems: Adapting Social Science to an Unpredictable World, Europe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Vol. 6,No. 1,March 2000,pp.

55 - 59. 国际关系中的情景分析 步法 ① 等.在综合以上各位学者的观点和结合国际关系特点的基础上, 本文提出利用情景分析研究国际关系的基本操作步骤.如图

1 所示,情景 分析是一个根据事物的变化和发展不断修正和反复评估的动态过程,其具 体操作步骤如下. 图1情景分析的操作步骤 ( 1) 界定问题.进行情景分析首先要有一个明确的核心问题,且问 题的选择要具有重要性和不确定性. ( 2) 分析问题的各种影响因素.在对这些影响因素进行分析的过程 中,要进行合理的归纳和归类,要排除那些明显不可能和不合理的因素, 同时还要对这些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进行分析. ( 3) 识别预先确定的因素 ( predetermined elements) 和不确定性因 素.预先确定的因素是指某一政策具有延续性和可持续性或事物的变化和 发展 具有可预测性.关于不确定性,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米利肯(Frances J. Milliken) 指出了三种最为常用的定义: 一是没有能力对未来 事件的可能性赋概率值;

二是缺乏因果关系的信息;

三是没有能力精确地 预测一项决策会带来什么结果. ② 实际上,这三种定义都共同表达了一 个意思,即由于事物的变化和发展具有不稳定性,它可能发生,也可 能不发生,可能这样发生,也可能那样发生,所以人们不能精确地预

5 6 ① ② SRI 六步法 : ( 1) 选择决策焦点;

( 2) 识别关键决策因素;

( 3) 分析外在驱动力量;

( 4) 选择不确定轴面;

( 5) 选择并增修情景内容;

( 6) 分析决策含义.具体请参见余序江等 《科 技管理导论: 科技预测与规划》 ,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司

1998 年版,第131 页. Frances J. Milliken , Three Types of Perceived Uncertainty About the Environment: State, Effect, and Response Uncertainty,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Vol. 12,No. 1, 1987,p. 134. 国际政治科学 (

2012 /3) 测未来. ( 4) 从不确定性因素中分离出关键的不确定性因素 ( critical uncertainties) . 经过步骤 ( 3) 得到的不确定性因素可能会很多,但并不是每种不确定性 因素都适合于未来的情景开发,要选择的是那些对未来的变化和发展起决 定性作用的不确定性因素,即关键的不确定性因素.关键的不确定性因素 也即情景变量,它是进行情景开发的前提和条件.未来之所以存在多种可 能性,就在于受情景变量的影响. ( 5) 情景建构,即选择、编写和修正情景.情景是在结合预先确定 的因素和关键的不确定性因素的基础上建构起来的,其构建应遵循内部一 致性和可行性两个原则. ① 在大多数情景分析中,由于情景变量不止一 个,而每个变量又有多种可能的变化情况,这样要构建出来的情景数量就 会有很多.一般情况下,只需选择有限个可以代表典型情况的情景即可. 美国学者比尔・莱尔斯顿 ( Bill Ralston) 和伊汉・威尔逊 ( Ian Wilson) 指出 : 一般来说,2―4 个情景就足以涵盖所有的不确定性,并可以作为 战略开发的检验平台.如果情景数量超出这个区间的话,往往会导致可操 作性差和效率低下. ② 关于此问题,有的学者认为四个太多,有的主张 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