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老郑”,这一称呼温暖我四十五年》

近日, 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敬一丹 在接受 《南方周末》 记者采访时, 作如 下观点: 《焦点访谈》 不是一个让人舒 服的栏目, 我们这一行就是为了让人 保持痛感, 保持对社会肌体是不是健 康的警觉.

读了这段话, 让我顿时眼前一亮, 心头收紧, 大有久违之感.在当下 黄 金潮涌 、 物欲横流的社会背景之中, 在心浮气躁、 急功近利的社会氛围之 下, 人们似乎没有了 痛感 , 或者说是 有点麻木不仁了.他们似乎认为人世 间再也没有比金钱更为重要的东西, 一切向钱看者大有人在.而这里的主 流媒体却公开地、 认真地、 郑重地、 有 分量地呼吁人要有痛感, 要保持痛感, 对于社会肌体不健康的情形要能够痛 心疾首.这不可忽视, 不可小视, 更不 可无视. 本来, 人生就是充满了 痛感 , 每 一条生命也都是充满了 痛感 的, 乃至 痛感 几乎涵盖了生命发展的全部 过程.鲁迅说: 世上本没有路, 走的人多了, 便成了路. 列宁说: 你 怕狼, 就别到树林里去. 别林斯基说: 生活已经不是快乐的筵席, 节日般的 欢腾, 而是工作、 斗争、 穷困和苦难的经 历. 遗憾的是, 近些年来, 不知道是从 什么时候开始, 亦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人们渐渐地, 有意无意地把快乐当成人 生的第一要义而加以追求, 大有非要 快乐致死 不可的架势. 写到此处, 令人想起演员于是之 艺术生活中一段难忘的经历: 当年, 他的演艺道路并非一马平 川,而是坎坷曲折,甚至是大起大落的.在饰演 《龙须沟》 中的程疯子而大 获成功以后, 仅仅三年的时间, 于是之 又在 《雷雨》 中扮演周家大少爷周萍, 由于自己是平民出身, 对角色的生活 不够熟悉, 展不开多少想象, 而且戏越 出不来就越紧张、 越不知所措, 简直像 是碰到了 鬼打墙 .如他事后所说: '

程疯子'

成功了;

后头就是 《雷雨》 的 周萍, 惨败.由此足见, 演员是骄傲不 得的. 《龙须沟》 里的人物几乎都是我 童年时的街坊四邻, 《雷雨》 里的就不 行了, 特别是周朴园家的人, 他们从未 在我的生活里露过面.为了排戏, 我 也找了一家名门望族去看了几次, 谈 了谈, 只觉得听着新鲜, 却引不起我任 何举一反三的想象来.戏组里的同志 们也用他们所记得的生活经历启发我, 同样无效.现在想起来, 我那时就 像一块湿劈柴,怎么也燃不起火苗来. 后来, 戏组的工会小组在每周 工 会日 里, 拿于是之当重点对象, 帮助 他突破表演创作.但这种 隔靴搔痒 式的相助, 只能是越帮越忙, 最后到了 无路可走、 可怕又可悲的境界.万般 无奈, 于是之竟然对导演哀求说: 干 脆你教我吧, 你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 做吧! 最为严重的时候, 排起戏来紧 张得站位不对, 导演竟然上场用手大 力掰动着演员的双脚, 为此, 于是之羞 愧难当得面红耳赤, 连连摇头, 再也说 不出一句话来.想想看, 于是之是一 个要求自己很是严格, 又自尊心极强 的人,他如何能受得了如此对待啊? 在这种情况下, 于是之竟然完全丧失 了排戏、 演戏的信心, 他甚至出现了马 上要求辞职, 改行去做共青团工作的 念头, 他认为自己 根本就不是一块能 演戏的材料 .甚至, 于是之还极为难 过地认为 自己这么年轻就成了浮名 过实的没有出息的人 .他实在是不 肯也不敢再想下去了.此刻, 于是之 在演戏的道路上, 已经跌入了惨不忍 睹的低谷.这些大约是许多喜欢于是 之的观众, 都始料不及的吧?然而, 这 正是人生的 缩影 , 也是大家人生的 缩影 .为此所带来的很重的 痛感 , 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 赶不 走, 不得不面对的. 在意大利罗马的滑冰场上, 一个 小姑娘在练习滑冰, 不慎跌倒了, 大声 哭着.站在不远处的母亲, 竟然只看 着, 却不过去作任何干预.等到小姑 娘自动停止哭泣以后, 母亲才走过来 把女儿扶起, 并且认真地说: 宝贝, 记住!人生就是要吃苦的! 这件事已经 过去多年, 但是仍使我记忆犹新.似 乎还有哲人加缪也说过: 苦难是通向 阳光的唯一之路. 这话语同样也使人 印象深刻, 才念念不忘. 从一定意义上看, 痛感 同样是 非常值得珍惜的难得 宝贝 , 它可以 给人以力量、 勇气、智慧和坚忍.正 如贝多芬所言: 我们这些具有无限精 神的有限的人, 就是为了痛苦和欢乐 而生的, 几乎可以这样说――最优秀 的人物要通过痛苦才得到欢乐. 那好, 就让我们倍加珍惜痛感吧. 书海拾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