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春天里》

1946 年春天, 一个

15 岁的小伙子与 一个

19 岁的姑娘牵手步入了洞房.

这是 一个什么样的洞房啊, 面积不足

20 平方 米, 高度只有

2 米多, 毛糙的红泥巴墙上 刷了一层薄薄的石灰水, 一堵隔墙把屋 子分成了里外间, 里间是卧室, 一席地大 的土炕, 炕边盘一个土煤火台, 外面两间 放着一张柴桌子和一口旧箱子, 就是这 对新人的结婚家具.房顶用的是当地山 坡上最常见的黄被草盖顶.看上去就像 山坡上的茅草庵, 只是门口的一个 字和一副红色对联,告诉人们这是新房.这对新人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从那时起, 能住上房子就成了我的父 母追求的梦想, 这种梦想在岁月的风雨中 不断穿行.当时我们这里兵荒马乱、 时局 不稳, 我爷爷靠给地主家当长工维持生计, 奶奶要照顾

4 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家里往 往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哪有什么能力盖 房子啊.

1948 年,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冰雪在春风的吹拂下融化成了春水, 迎春 花早早就绽放在沟头岸边.在这春暖花 开的季节里, 我的家乡解放了.祖祖辈辈 受苦受罪的农民, 终于可以挺直腰杆了, 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爷爷奶奶、 父亲母 亲、 大爷大娘一家老老少少, 在欢快的锣 鼓声中, 分到了

5 亩土地、 一头耕牛, 还有 几十件农具和生活用品.这一年是一个 丰收的季节, 沉甸甸的谷穗低头微笑, 棉 花开得像天上的朵朵白云, 红薯、 花生长 满了田地, 爷爷奶奶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 多粮食, 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1949 年新春刚过, 乘着新年的余庆,

18 岁的父亲铆足了劲, 带领全家男女老 少用了两个月盖起了五间南屋土坯房. 长年借住在别人家的爷爷奶奶, 等不到 土墙干透就高高兴兴搬了进去.受当时 条件限制, 这五间土坯房质量很差, 梁是 很细的杂木, 椽子像牛尾巴, 屋子里外墙 依旧是用红土搅腻, 房顶依旧是黄被草, 但尽管如此, 父亲总算圆了一个小小的 梦想, 让爷爷奶奶有房子住了, 结束了借 住别人房子的历史.爷爷没有福气, 搬 进这座土坯房不到一年就得病去世了. 出殡那天, 奶奶抱着爷爷的棺材号啕大 哭, 边哭边喊: 老头子啊, 你命真苦啊, 咱才有了一片头顶的房子你就走了! 后来, 由于母亲生养我们姐妹兄弟人口多 了, 父母搬到了南屋, 奶奶移到了小西 屋. 作为主房的五间南屋, 两间里间, 三 间外间.两间里间中大土炕占了一间, 做饭的煤火就在土炕边, 所以里间既是 卧室又是厨房, 三间外间摆满了农具, 还 放着奶奶提前准备的棺材和烧火的柴 火, 墙角支着一张用门板当作的床. 那时我们全家

9 口人, 父母、 三姐、 四 姐和我

5 口人挤在南屋里间土炕上, 哥哥 在外间门板上睡, 大姐、 二姐和奶奶

3 口 人在西屋土炕上睡.由于哥哥个子高、 门 板短, 晚上睡觉时他的双脚经常伸到外 面.母亲有办法, 每天晚上在哥哥睡觉 前, 用绳子系住伸脚的那头被子, 这样脚 就不能伸出来了.后来哥哥参军走了, 门 板床就闲置了.这座房子盖得质量差, 没 几年就破旧漏雨了, 每到下雨天我们就会 在屋里摆上好几个锅子、 脸盆接水, 外面 大下、 屋里小下, 外面不下了屋里还下, 所 以每到夏天屋子里很潮湿, 被子、 褥子需 要经常晒太阳, 否则就会长出白毛.土炕 不防老鼠, 老鼠会在土炕里打很多洞, 还 经常会在洞里进行繁殖, 晚上睡觉时我常 常能听到老鼠 叽叽 的叫声, 吓得我们小 孩会把被子严严实实地蒙到头上. 在这样的房子里, 我们一家一住就 是30 年.母亲常常唉声叹气地说: 咱家 啥时候能住上不漏水的好房啊! 每次听 到这话, 父亲总会安慰地说: 快了,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