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春天里》

1979 年, 在春潮涌动的三月里, 父亲 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把已有

30 年历史 的南屋这五间破旧草房掀掉, 翻盖成瓦 房.为了节省工钱, 父亲到离家二里远 的马家岗石窝起石头, 然后用小推车一 车一车推回来.父亲把石头装满小推 车, 弯腰挎上车绊慢慢地起身, 双手紧握 车把, 胳膊上的青筋爆出很高, 像树根一 样缠绕在胳膊上面, 上坡时屁股撅得老 高, 双脚用力后蹬.弯弯的小路留下了 深深的车辙.家里的石堆在一天天地增 高.在深深的车辙里, 在增高的石堆上, 父亲一天天消瘦了.经过一个月的努 力, 五间房子所需的石头, 硬是让父亲用 小推车推齐了.在布谷鸟的鸣叫声中, 新翻盖的五间房子竣工了, 四角和门口、 窗口是蓝砖镶边, 中间石块填充, 房顶是 红瓦盖顶, 土炕也拆了, 砌成了砖炕, 里 外石灰白泥搅腻.母亲手抚着新盖好的 房子掉泪了, 她对父亲说: 孩子他爹, 我 到你家

30 多年, 今天总算住上像样的房 子了. 是啊,

36 年了, 半个多甲子的时间 过去了, 父母由小伙子、 大姑娘, 已进入 了中年, 父亲满头的乌发已被雪霜代替.

1983 年, 在春风柔、 新柳丝绦随风蹁 跹的季节, 我们全家又把西屋三间破草 房拆掉, 翻盖成了新房子.四面是红砖 砌墙、 红瓦盖顶、 水泥地面, 这三间房子 成了我家当时最好的房子.在春日的阳 光照耀下, 在远处排排绿柳白杨和天上 朵朵白云的衬托下, 崭新的红瓦房十分 惹眼, 真像一幅画镶嵌在乡村田野上. 时光在风雨中奔跑, 日历翻到

1997 年.在新燕筑巢的季节里, 我家把

1979 年翻盖的南屋拆除了, 新盖了一座二层 小楼.小楼带前沿, 里进

9 米宽, 有4个卧室和

1 个客厅, 客厅后面是洗澡间和厨 房, 水磨石的地面, 里外墙水泥粉刷, 前 面瓷砖贴面, 这座小楼当时敢与城里的 住房媲美.当时已是

70 岁的母亲高兴得 合不上嘴, 她说一辈子做梦也没有想到 能住这么好的房子. 时间到了

2002 年, 惊蛰过后春雷萌 动时, 我家在城里购买了一套

139 平方 米的带暖气单元住房, 三个卧室朝阳, 客厅、 餐厅、 厨卫样样齐全.这年冬天我们 全家住到了城里, 屋外滴水成冰, 但屋里 却春意盎然, 阳台上的吊兰吐着长长的 绿藤.已是

75 岁的母亲手抚着暖气包 说: 暖气咋这么大的本事 , 能把冬天变 暖和,以前皇帝也没有享受过暖气房吧? 母亲的话把我们都逗乐了.

2012 年, 在春水涟漪、 新雨落地的季 节, 我用住房公积金贷款又买了一套电 梯房, 这套房子紧挨安阳市最漂亮的中 华路, 毗邻易园, 出门就能到易园锻炼身 体, 全家非常满意. 又是一季春光美,多少馨梦云端醉. 一个春日的午后, 我和爱人陪着已 是88 岁的父亲和

92 岁的母亲在阳台上 聊天.春日的阳光, 透过阳台的玻璃照 在我们身上, 暖洋洋的, 父亲满脸的皱纹 像刀刻的一样, 条条清晰可见, 花白的头 发已脱落的没有了多少, 母亲的头发像 霜染的一样, 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窗外是白云悠悠, 距离不远的易园春意 浓浓, 繁花似锦.我们又谈到了房子, 父 亲说: 咱现在真有福气, 能住上这么好 的房子. 我说: 现在已研究出会旋转的 全采光房和会呼吸的房子. 父亲说: 到 时候咱家再买一套会呼吸的全采光房. 一向耳背的母亲这次听得清清的, 她对 父亲说: 到时候带着我一块住这样的房 子. 我说: 娘, 你耳背, 这次咋听得恁清 呢? 母亲说: 这么好的事我咋能听不清 呢! 母亲的话又把我们逗乐了. 暮春的一个周末, 儿子开车载 着我回到了平原上的那个小村, 看 望我年迈的父母.车到村西健身广 场时, 太阳正在西方的天际缓缓下 沉, 落日的余晖洒在村边随风飘逸 的柳枝上.那时, 父亲正和几位年 龄相当的老者坐在健身广场的长椅 上聊天, 一个个眉飞色舞地谈论着 小村的今昔.父亲和乡亲们生于 斯、 长于斯, 他们目睹了小村的世事 沧桑, 见证了小村太多的变迁. 离开健身广场, 我陪父亲在村 里随意溜达.父亲对我说: 在你曾 祖父这一辈, 咱们司家因为家里实 在揭不开锅了, 从村北四里的西邵 村迁到现在的地方.当时, 弟兄几 个租了富户的十亩旱地养家糊口, 又在一块斜三翘四的荒地上种了蔬 菜, 就地取材、 挖土脱坯, 盖了几间 土坯墙、茅草顶的房子算是安身了.土坯房矮小、 简陋, 夏天潮湿闷 热, 冬天寒气袭人.后来, 他们弟兄 几个靠着勤劳出苦力挣了一些钱, 买了两车蓝瓦, 这样房顶上的茅草 就换成了蓝瓦. 父亲说, 蓝瓦土坯 房见证了小村苦难的历史, 也是他 记忆深处小村的第一次变迁.我问 父亲,那个时候村里识字的人多吗?父亲想了想, 说: 识字的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