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丶蓶一 | 2014-05-19 |
几棵浓荫翳日的 榕树屹立村头,一湾沟圳从树旁穿过.从那里望去, 便是人们四季耕作 的碧绿田野. 那时的房屋, 大都不过是石砌的 基, 土垒的墙, 杉木或松木做的屋架, 上面披满了鱼鳞般密集的黑瓦片;
虽 然普通、 平淡, 甚或有几分古拙, 但每 一座或每一处的房屋, 似乎都能巧借 地形,顺势就向,当疏则疏,当密则密.特别是房前屋后, 不少人家还辟 有菜园;
处于迫窄地方的人家, 也总 不忘栽下几棵龙眼树或枇杷树.这 一切使居住在这里的乡亲, 倒也能从 清贫之中享受到自然的雨露和清鲜 的空气, 使那些劳累的心, 有了歇息 和安抚的去处. 故乡,就是以这样一角闽中风土,养育祖辈多少躬身劳作的百姓.我1964 年初中毕业回乡,就实心实眼地在田园里挥汗耕耘,不管风雨雷电, 不管降雾飞霜, 我只靠手 中的锄和镰, 和村里人一起, 与缠身 的贫穷作战.大人们曾告诫我:不要哄瞒每一寸土地,不要亏待每一株庄稼.事实上,大人们在这方面总是我的榜样, 无论白天黑夜, 他们 总是把心搁在田野上, 搁在泥土里, 搁在庄稼中.他们甚至在春意萦绕 的日子里,也没有闲心去漾开姹紫嫣红的思绪, 而是头顶三两疏星, 到下弦月映照下的田沟去看水、放水.春寒中的护秧, 炎阳下的耙田, 秋露时的收割,冬霜里的挖沟…… 所有的丰收,写在纸上自然不费气力, 但谷物的真正登场, 却要付出多 少艰辛!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二十 多岁时, 我有机会去省城谋生, 后也 成了家;
年迈的父母离我而去后, 杂事羁绊,就很少回乡了.但身在异乡, 有时面对日落, 不期然又唤起思 乡的缱绻情怀, 想到那有着明亮月光 的晒谷场, 夏天的晚上是否还人影幢 幢, 挥着麦扇扑萤驱蚊?还想到曾与 儿时的伙伴多少次去邻村看电影, 回 来时一路热烈交谈…… 改革开放后,亲朋好友频繁为我传来故乡变化的消息,每一次都使我惊喜.乡亲们已拥有承包土地 的权利,有离开乡村外出打工的自由;
多种经营, 使收入有了显著的提 高;
电话、网络,使文化生活发生巨大的变化……一次次撩拨我心中的 想象.于是我也总想找机会回去看 看,担心自己失落了乡愁,失落了根基. 故乡倒也没有让我 情怯 .每 一次回去, 无论是年夜的菜肴、 元宵 的汤圆, 或是端午的粽子、 中秋的月 饼……那香香、 甜甜、 糯糯的家乡味 道, 总让我的情感激奋得溢出心来, 浓得化不开也挥不去.特别是看到 记忆中许多破旧的小屋, 已被簇新的 楼房所替代, 村场也变得宽敞、 整洁;
那窄窄弯弯的土路早已不见, 一条厚 实的水泥路在村里绕了两圈, 径直与 村外的一条大公路衔接……期待、 愿景、 梦想, 一年一年, 好像都插上翅膀 一般, 奋力向着富裕的目标飞去.每 一次的嬗变, 都足以让我自豪兴奋得 彻夜写诗. 不过, 最让我深感欣慰的是, 故 乡开始注重保护生态, 疏浚河沟, 遍 栽果树, 花草复萌, 竹林滴翠.每当 我在村头漫步、 桥上徜徉;
或在亭中 流连、 塘边沉吟……无不身入、 心入, 感受每一寸土地呈现的变化.还有 一事值得记述: 有一次返乡后与一位 八十多岁邻居老伯聊天, 从交谈中得 知: 乡亲们曾在窘困的年代里抱成一 团, 像保护自己眼睛一样保护了一座 古桥、一座祖庙、一本残破的族谱……一种古老淳朴的精神呼吸, 让我 心旌久久激荡不已. 都说最忆是故乡, 然而最忆的到 底是什么呢?是饱经风雨磨难的祖 先们 莫忘来路 的叮嘱, 还是土地与 血缘交融支撑的生命原点?是几十 年来村里村外那些有声有息的变化,还是一朵云、一棵苗、一杯茶依然凝聚的乡情?我想,大约没有人能说得清.对我自己来说,尽管往事如流水一般过去,新的生产生活方式也带给我一些陌生感,但回望故乡人身上凸显的不畏艰辛、勇往直前的品格,以及他们在新时代里对幸福生活执着的追求,都催生了我逐一记录、 倾诉的欲望, 都使我心 中的这份由淡转浓的思念之情, 如一 只小船在乡愁的湖心, 犁开一条归家 的路. 江碧鸟逾白, 山青花欲燃. 今 年谷雨后离开故乡的那天, 天下着细 雨, 蒙蒙的雾帐中, 故乡显露出一种 令我难舍的靓丽面影. 故乡, 我还会回来的! 故乡的回望朱谷忠家乡有一野生植物, 名为侧耳根. 春天一到, 它那蛰伏于大地土层的 身躯, 就冒出嫩绿红润的叶茎来, 似乎是 大地派到人间接收新春信息的信使.先 是像荷叶一样卷曲的尖叶露出地表, 紫 红色的嫩茎拱出地面后, 铺展成一片心 形的单叶, 颜色也由嫩黄而紫红, 由紫红 而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