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侣伦小说论 （ 上）》

在再见到光亮之前,一切原有的繁华和热闹都成了梦一样的记忆.街路上没有一个闲人的踪迹,只有沈重的皮靴声,联联的走过.叫人想起残暴,蛮横,恐怖;

而心也彷佛给践踏著,呼吸也窒息了漂亮的男客

第二节.这个可怕的香港之夜,已经成了香港沦陷期间血泪生动而又怵目惊心的历史记录.侣伦笔下富於香港特色的都市风光,显然与上海的都市文学有十分亲密的血缘关系.侣伦和叶灵凤交谊甚厚,而叶三十年代后寓居香港,他们二人心有灵犀一点通,从叶灵凤的那些上海传奇中,侣伦显然吸取了有益的营养.从题材到命意到行文,人们都不难深切感受到这一点.可贵的是,侣伦对叶等只是借鉴,而不是亦步亦趋.侣伦毕竟是一名来自香港下层的穷青年,他的人生体验与叶等大异其趣.比如,侣、叶二人都有大量爱情题材的作品,但叶多写上层男女,而侣则热衷於下层社会.如果拿充满血泪的黑丽拉和叶氏的燕子姑娘、时代姑娘等相比,题旨和风格都可谓天差地远.西班牙小姐中的陆先生有点类似叶氏浪淘沙中的西琼,两篇小说的构思也颇有相似之处.然而,西琼的恋人表姐淑华是一名大家闺秀,而西班牙小姐ELSA只是一名小家碧玉的洋妞.侣伦和叶氏的这些不同特色,也正是侣伦十分重要的乡土特色.质言之,这种乡土特色就是与那些都市风光紧紧纠结著的下层性、市井性.在侣伦六十年的创作生涯中,竟然未出现甚麽富商大贾、豪门巨子的形象,充其量不过是像佳期中的小官僚某局长、阿美的奇遇中的小财东老爷而已.绒线衫中有过一位扣发妻子信件的富商大贾,但暗场处理,他远在北国的哈尔滨,根本未在小说中露面.活跃在侣伦小说中的,到了还是像正枝那样的舞女、黑丽拉那样的女招待、炉边中那样的穷作家、阿美那样的女佣人以及另外那些形形色色的市井小民.他她们诚然都表现著都市风光,但却并不典型.如果容许人们以简单的富贵贫贱来划分城市居民,那末,侣伦表现的主要是贫贱的一面.也许他的代表作穷巷最能说明这一点.小说主人公高怀是从抗日前线胜利归来的穷作家,另一主要人物莫轮是沦落为评枚叩目谷詹蟹暇,莫轮的好友杜全也是战后失业的抗日军人;

另一位主要人物罗建则是一位收入低微的小学教师,他的家小均在农村而无力接来香港团圆.这四条汉子奋集一室,堪称香港市井小民博览会.而高怀从海边救出也安置进这一斗室的沦落女子白玫,更增进了这一博览会的内容和色彩.能说穷巷不是香港都市文学吗?在南洋出版时不是曾经易名为都市曲了吗?但它的曲调却纯粹为香港的市井小民而奏,这正表现了它的浓郁的乡土情调.特别应该指出的是,四条汉子之一的罗建,妻子儿女均是农民,他不正是城市!乡村、市民!农民密切联系的纽带吗?由於侣伦从小生活在香港,他对农村生活并不十分熟悉,因此他也并未为人们留下太多农村题材的作品.然而,在短篇康叔这个人中,他毕竟塑造了康叔这样一个香港农村的破落小店主.为了度过年关,他屈辱地接受了妻子旧情人的八元钱,而代价则是妻子和这位旧情人的一夜风流.这也许称得上是相当典型的乡土文学吧?七十年代台湾的乡土小说家王祯和写有名篇嫁妆一牛车,中心情节与康叔这个人极相似,不知是否受到过本篇的启发和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