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Cerise银子 | 2019-07-13 |
如 果滥用, 就有可能帮倒忙. 教师的 教 是根本, 而辅助教学设施只能 是 辅助 .教育界该对此做些反思. (本文作者为山东大学 (威海) 翻译学院副教授、 文化学者、 自由 撰稿人) 林少华 爷爷好 与中年心境的终结 月历翻到最后一页, 再翻就是 陈旧的墙纸. 2014年只余背影. 这意 味着, 我又要长一岁、 老一岁, 尽管 我那么不愿意老. 不过, 让我真切地意识到自己 老的, 还真不是日历, 而是一个极为 日常性的场景、 一个极为日常性的 瞬间. 准确说来, 因了那声寒暄. 天短多了, 坐校车回来的晚上 六点, 天已差不多黑尽. 说得文学 些, 太阳早已隐没, 夜幕悄然拉合. 宿舍楼梯的灯泡是感应式, 要一跺 脚或干咳一声才肯闪亮. 住在五楼, 需要跺五次脚或干咳五声. 我懒得 做这种傻里傻气的事, 默默爬着楼 梯. 何必呢! 不就是天天出入的蜗居 吗? 又不是迪斯尼的巨大迷宫. 大约爬到三楼拐角平台的时 候, 右侧房门开了, 楼梯灯应声而 亮, 灯光中忽然听得一声 爷爷好 . 抬眼一看, 眼前站着两个陌生的小 男孩, 一个五六岁, 一个七八岁. 不 用说, 声音是他俩同时发出来的. 起 始我未能反应过来, 以为 爷爷 指 的别人. 前后左右环视一圈, 确认此 时此地只我一个男性成年人―― ― 爷爷 指的是我, 他们是向我问的 一声 爷爷好 . 我吃了一惊. 说实 话, 迄今为止从未被人叫过爷爷. 多 少年来听的是 叔叔好 , 又多少年 来听的是 伯伯好 , 这 爷爷好 是 头一遭. 吃惊之余, 倒吸一口凉气. 爷爷? 我成爷爷了? 我怎么就成爷爷了 呢? 我有爷爷那么老不成? 我忘了回 一句 小朋友好 , 径自爬到五楼自 家门口, 进门连手提包都没放就一 头闯入卫生间. 我直勾勾盯视镜中 的自己, 上上下下仔细查验. 非我自 作多情, 无论怎么查验都不像是 爷爷 . 头发染过没几天, 闪着乌黑的 幽光, 既无华盖之虞, 又无谢顶前 兆, 根数全然不少. 面色也足够红 润, 说神采奕奕未免夸张, 但远远算 不得形容枯槁. 皱纹? 皱纹倒是爬上 眼角若干, 可记忆中 叔叔好 时代 就已经有了, 与年龄基本无关. 老人 斑? 没有没有, 哪里会有那玩意儿 呢! 体重也恰到好处, 既不大腹便 便, 又不瘦骨嶙峋, 脊背更无佝偻风 险, 如窗外那株银杏树一般迎风傲 立……如此转忧为喜之间, 耳畔又 一次响起 爷爷好 ! 我离开镜子, 颓然走进书房, 歪 在书橱夹角的小沙发上怅怅发呆. 有人说, 女人由中年步入老年 的拐点是: 聊天时总聊自己的儿女, 什么儿子在美国读博士后啦、 什么 女儿的男朋友 高富帅 啦, 眉飞色 舞, 无尽无休. 听的人只好低头玩手 机, 偶尔随口应一声 是吗 . 那么男 人的那个拐点呢? 有个外国作家说, 女人是一天天变老的, 男人是一天 就变老的. 换个说法, 对于女人, 由 中年过渡到老年是个漫长的阶段;
而同样的过渡对于男人却是一天之 内、 一夜之间. 而我, 则似乎是一瞬 之间―― ― 听到 爷爷好 那一瞬间. 是的, 我身上有什么在那一瞬间消 失了, 永远地消失了, OFF, 咔嚓 . 那个 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我想了 想, 较之中年, 恐怕更是中年心境. 两个小男孩当然无由知晓―― ― 永远 也不会知晓―― ― 他俩在2014年12月 下旬的一个入夜时分, 在校园一座 普通宿舍楼的水泥楼梯拐角, 用 爷 爷好 三个字将一个男人推入了那 个拐点, 把他从老年这扇门的此侧 推去了彼侧, 无情地终结了他的中 年心境. 其实, 我的中年早已被生理年龄 画上了句号. 我出生于1952年, 早已到 了退休年龄. 之所以没退, 是因为学 校当局看我还不老, 令我再冲杀五 年, 而我也斗志正旺, 无暇顾及拐点. 加之每天同二十岁上下的男孩女孩 打交道, 正可谓近朱者赤、 近年轻者 年轻. 当然, 到了我这个年纪, 包括父 母在内, 身边亲人正一年少于一年. 可是, 较之老, 更多让我意识到的, 是 哀伤与孤独以及随后涌起的悲壮 感―― ― 自己必须在人生的荒原上坚 定地扑向前去, 为了他们的爱, 为了 完成他们的心愿, 为了责任和义务. 总之, 尽管生理年龄已然进入老年, 但心境仍在中年流连忘返. 然而, 一声 爷爷好 击碎了我 的中年心境, 而将老年不由分说地 推给了我. 我知道, 这回我是真正地 老了! 昆德拉说每个年纪都是不同的 生命观察站. 也巧, 随手翻阅新到的 《散文选刊》 , 发现已有人替我观察好 了老年景象: 在某个路口独自徘徊, 在寒风吹过的街道蹲坐, 在高高的城 市阳台上眺望黄昏的鸟群, 在教堂的 钟声里沉默不语, 在光秃秃的枝干下 休憩, 在废旧的老屋里看别人家中飘 出的烁烁灯火, 在家门口看儿孙挥手 告别的身影…… (云贵: 《衰老是即 将到站的火车》 ) ―― ― 那就是我吗? 那会是我吗? (本文作者为中国海洋大学教 授、 著名翻译家) 悦读 ・分享 扫码关注齐鲁晚报副刊微信 青未了 . 窥海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