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乐梦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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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号的区别,我 是没看出来.反正百米赛跑中0.01的优势,也 不是我的肉眼能分别的.阿姨们说了算,她们是 雷达、帝多、劳力士.还有,她们说1号永远是最 棒的,以后会有大大的出息.她们也是大人,大 人总是对的,所以阿姨总是对的.后来,我知道 Michel Foucault管这些阿姨们叫发语者,那种 火眼金睛的本领叫话语权. 幼稚园的阿姨很少,每个班只能分到两个. 小阿姨是老阿姨的加长版,远看两个人挺像,不 管是走路的样子,还是说话的腔调,穿著的黑 风衣,还有就是博学多才.她们都能教认汉字、 识数字、唱歌、图画,行话叫语文、数学、音乐、 美术. (还有没有别的科目我也记不清了) ,碰 到体育阿姨(如果你觉得读不通 就用「老师」 寻找且替换,我是怕用「老师」引起不必要的误 会――会混了性别,阿姨好歹是个女人)生病的 时候,也会去儿童乐园,指导大家玩玩滑滑梯. 现在大学里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鸿儒,能教中国古 典文学史、中国现代文学史、外国戏剧史、中国 戏剧选读、后现代主义状况……但大家一看就知 道,后者的局限性. 午睡前的活动永远是燕子姐姐讲大象伯 伯的故事,那是一盘永远不会出故障的磁带,有时,小阿姨下班后,老阿姨还会让我们一遍,反 正接下来是午睡时间,大家也不会很介意,著 著就会睡著的.鼻涕虫介意过,阿姨让他从家 里拿些好的来.最要命的是,午睡后,老阿姨 还会再复述一遍大象伯伯的故事,坐不住的话, 可以前后左右说说话,但要大声点 ――老阿姨年 纪大了 ,耳朵总不如年轻的时候这麽管用 ――这 样可以被罚站.我没做过这种傻事,站起来不但 还是要的,而且还得面对粉白粉白的墙壁. 小阿姨会在下午我们午睡时候吃榨菜,那个 东西在我家的形状很细,妈妈不许我多吃,说吃 多了 ,人也会变成那个形状.我反正也不怎麽喜 欢,吃起来很t腆,像吃人参.小阿姨的榨菜是 一团团的,有麻球这麽大,让小阿姨的吃相显得 很豪迈.午睡起来,总能看见她的牙缝里点缀著 红辣椒丝. 虽然我是不怎麽喜欢她们,但不能否认,她 们是有人格魅力的,加上博学多才,让5号曾经心 悦诚服地说了一句: 「我长大要像老师一样,做一 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 」那个时候还不流行托儿,所 以我有理由相信5号的真诚,并且认为,那代表了 很多小朋友的心声.

62 其实我根本不必交代那麽多人 ,很多人后来 也不会再出场.从戏剧的角度讲,有些人不是主 角,甚至不是配角,只是舞台的布景,一棵树,一 片云,一排篱笆,一条小溪或者别的,但没有他 们,那就不是舞台了 . 幼稚园的日子里,我的记忆没有前后.大 致的模样好像是这样的,一个用劣质水泥铺成的 操场,在阳光充足的墙角,有几根折了脑门的狗 尾巴草,我确定是狗尾巴草而不是别的草,是因 为每当它们长出一个毛茸茸的雏型时,就被我在 中午晒太阳时折了.控制别的生命的时候,会很 过瘾.有心情糟糕的时候,也会把两个折了脑袋 的草打个结,接著就每天去看,每天去看,那草 最后的奇形怪状,总让我兴奋异常.到处龟裂的 水门汀好像经受了五十级大地震,蚂蚁爬上爬 下,躲避著来来往往的人.地上被涂著许许多多 红色的圆点:我的手臂要比大多数人长一半,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是帝王将相的特徵)向前 看齐的时候,总有少数像我一样的人把伍搅得 东倒西歪,那些原点是画给我看的,叫我踩在上 面.许多点不那麽完整,有被掀掉四分之三的, 也有褪色的,反正看得出是点,还是红色的,这 就足够了. 点子被重新涂深的时候,从教室的视窗望 去,很有层次感,像一排排的吻痕.当然这是后 来的想法,当时我还是处於「大愚弱智」的阶段. 我站的小点处於凹地,雨后,那里总是陈著 一滩死水,那个小点晃晃悠悠,像老井中一轮红 色的月亮.我经常迟到,赶不上早操,很少去踩 那个点,难得站在上面时很神气,有莫名其妙的 自豪感和幸福感,觉得自己像一个幼稚园里的小 朋友,觉得这个幼稚园又美丽了两分,不过这种 美好的感觉只能维持到我看到47号座位前的一 瞬间. 做操前,不时有些阿姨的训话,不过她们都 是陌生的,我的推测是,我们的阿姨一个太小, 一个太老,说话都没什麽分量.不过,那个训话 的阿姨也没有什麽创新,她说的东西,基本上老 阿姨都说过,不过都是在班级里说的.那阿姨挺 有自知之明的,她说,我们要把幼稚园建设好.也 没有什麽诸如「今天我以**为荣,明天**以我 为荣」的口号,也没有什麽幼稚园园训,也没说 冲出**区,立足**市,走向全国,世界知名…… 后来的台词都是后来再说的,估计那时那几 位编剧还在上初中或者小学,甚至还在攻读幼稚 园.顶多处於「大於弱智」阶段. 她只说,要把我们幼稚园建设好,简明扼要. 某年某月某日,我踩在我的点子上,站在幼 稚园里开始做操,它是不容否认的历史,已经载 入了我的史册,难以更改.几百个某月某日,让我 成了今天的我,所以那段日子,值得回忆. 我不说某时,是因为我知道是八点.八点 左右,水泥条封著的墙外会多出几双不变的眼 睛――几个老太太经常会往里巴望几下,有的会 从训话等到走光最后一个小朋友,才蹒跚地悻 悻离去. 八点总是一个分界限,水泥栅栏外会突然 诞生出来来往往的车(都是两个轮子的,难得会 多出一个轮子,我总觉得三轮车是只大蚂蚁,往 往要驼比自己重几倍的东西) ,和行人一起发出 嘈杂的吵闹声.过路人的脚步没有现在的那麽 快,总是在慢慢地匀速向前,隔壁有个香烟厂, 那里有块非常醒目的横幅,风里雨里,从没拿下 来过,估计是搞儿童文学的作家编的口号,所以 我幼稚园时就能看懂: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 回家.不过我也没见到哪个上班的人特别高兴, 包括我爸妈,如果见到,我一定会记忆犹新,就像《辛得勒的名单中》那个红色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