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XR30273052 | 2019-02-03 |
jfdaily.com 主编:伍斌 执行编辑:张克伟 报告文学 品艺 综合 从上世纪
80 年代发出倡议那天起,修建一个现代 文学馆,集中展现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创造的历史,就成 了巴金晚年最大的心愿. 病中的巴金,每天牵挂着它,期盼着它能够在自己有 生之年变为现实.他题写馆名,四处呼吁,审阅图纸…… 如今,这里的大门随时等待着它的构想者巴金前来 推开. 中国现代文学馆的设计者很高明.他们在大门上 设计了巴金的手模.今天或者未来的人们,都将与巴金 的手触摸,在他的导引下,走进历史场景之中. 一扇非同凡响的大门. 一扇把文学巨匠与读者连在一起的大门. 一扇把历史与未来衔接起来的大门. 病中的巴金,多么想来到这里,用自己的手推开 这扇门.哪怕不再能写一个字,哪怕不再能说出一句 话,但他只要健在一天,他的心就一定与这扇大门连 在一起.他一定会在梦中走进这里. 一生走过多少路,一生推开多少门.一扇门,可能 是一段岁月的缩影;
一扇门,可能改变过他的命运;
一 扇门,可能留给他或者幸福、或者痛苦的回忆. 巴金在上海武康路的家, 从五十年代初开始,他 在这里居住了将近半个世纪.跨过大门,穿过草坪小 径,走进客厅,走进书房,走进卧室.在这里,他经历了 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 这是一个大舞台.中国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探望慰 问,外国总统授勋,友人相聚, 文革 红卫兵野蛮的抄 家、批判,灰溜溜地接受改造,妻子萧珊被迫害致死, 诸多的荣耀、苦难、屈辱、困惑,从这座大门走出走进, 在巴金心里走出走进. 这座大门让巴金最难熬、 最难受也最难忘的日 子,是在 文革 中.大门前发生的一切,折磨着巴金和 妻子. 她让上海戏剧学院狂妄派学生突然袭击,揪到 作协分会去的时候,在我家大门口上还贴了一张揭露 她的所谓罪行的大字报.幸好当天夜里我儿子把它撕 毁.否则这一张大字报就会要了她的命! 这是巴金不堪回首的回忆. 妻子被罚扫街. 她怕人看见, 每天大清早起来, 拿着扫帚出门,扫得精疲力竭,才回到家里,关上大 门,吐了一口气.但有时她还碰到上学去的小孩,对她 叫骂'
巴金的臭婆娘'
.我偶尔看见她拿着扫帚回来, 不敢正眼看她,我感到负罪的心情,这是对她的一个 致命的打击. 然而,只有走进这座大门,回到妻子身边,磨难中 的巴金才会感到一点儿解脱. 我在原单位给人当作罪人和贱民看待, 日子十 分难过,有时到晚上
九、十点钟才能回家.我进了门看 到她的面容,满脑子的乌云都消散了.我有什么委屈、 牢骚,都可以向她尽情倾诉. 萧珊最终凄惨地死在医院,留下巴金一个人从这 个大门里孤独地走出走进. 时间回溯.贵阳秀丽幽静的花溪公园. 相识相爱历时七年,巴金与萧珊终于在
1944 年5月8日旅行结婚从桂林来到这里.没有举行任何仪式, 也不曾办一桌酒席,只是印上一份简单的 旅行结婚 的通知,寄给亲戚朋友.推开位于公园里的 花溪小憩 宾馆大门,这里便成了他们安安静静两人相对的地方. 我们结婚那天的晚上,在镇上小饭馆里要了一份 清炖鸡和两样小菜, 我们两个在黯淡的灯光下从容地 夹菜、碰杯,吃完晚饭,散着步回到宾馆.宾馆里,我们 在一盏清油灯的微光下谈着过去的事情和未来的日 子.……我们谈着,谈着,感到宁静的幸福.四周没有 一声人语,但是溪水流得很急,整夜都是水声,声音大 而且单调.那个时候我对生活并没有什么要求.我只 是感觉到自己有不少的精力和感情, 需要把它们消 耗.我准备写几部长篇或中篇小说. 当年,满怀激情和热望,年轻的巴金走出了大家 庭.滚爬摔打将近二十年后,他才有了自己的家.一个 充满温馨的家,伴随他走向未来. 当然,在人生成长过程中,恐怕只有家乡故居的 大门才是至关重要的. 我常常到门房找听差、到大门口找看门人李老 汉闲谈,其实是请他们讲讲各自的经历. 大门是童年巴金t望世界的窗口. 大门更是巴金认识封建大家庭的窗口.大院里的 生活,对于他,简直就是噩梦. 那十几年的生活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梦魇!我读着 线装书,坐在礼教的监牢里,眼看着许多人在那里面挣 扎,受苦,没有青春,没有幸福,永远做不必要的牺牲品, 最后终于得着灭亡的命运.还不说我自己所身受到的痛 苦! ……那十几年里面我已经用眼泪埋葬了不少的尸 首,那些都是不必要的牺牲者,完全是被陈腐的封建道 德、传统观念和两三个的一时的任性杀死的.我离开旧 家庭,就像摔掉一个可怕的阴影,我没有一点留恋. 在这座大门里长大, 睁开眼睛打量身边的世界.看 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让他最终成为大家庭的叛逆, 成为社会革命者,成为一个用笔来呼喊的战士. 故居的门, 成为他的作品中屡屡出现的场景―― ― 《家》《春》《秋》里的大门. 《憩园》里的大门. 说是没有留恋,这当然是巴金小说中人物的一种激 愤.1941 年,在离开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