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XR30273052 | 2019-02-03 |
18 年后,巴金重返成都.他又走 到故居的这条大街,再次以一种悲哀、以一种忧郁,细细 端详变化了模样的大门. 傍晚,我靠着逐渐黯淡的最后的阳光的指引,走过 十八年前的故居.这条街、这个建筑物开始在我的眼前 隐藏起来,像在躲避一个久别的旧友.但是它们的改变 了的面貌于我还是十分亲切.我认识它们,就像认识我 自己.还是那样宽的街,宽的房屋.巍峨的门墙代替了太 平缸和石狮子,那一对常常做我们坐骑的背脊光滑的雄 狮也不知逃进了哪座荒山.然而大门开着,照壁上'
长宜 子孙'
四个字却是原样地嵌在那里,似乎连颜色也不曾 被风雨剥蚀.我望着那同样的照壁,我被一种奇异的感 情抓住了,我仿佛要在这里看出过去的十九个年头,不, 我仿佛要在这里寻找十八年前的遥远的旧梦. 时间总是不断地过滤情感,包括爱和恨,包括留恋与 厌烦.中年后的巴金,老年后的巴金,谈到家,想到童年的 大门,自然会是一种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感受. 这扇门,毕竟决定了年轻巴金未来的道路. 三峡夔门.这不是通常所说的门.可是自古以来人 们称它 夔门 .当年,年轻的巴金就是坐船离开家乡,跨 越这道门,走向外面的世界,走向未来. 他知道,走出这里,也就意味着走进如江水一般跌 宕起伏的人生. 像斯芬克司的谜那样, 永远摆在我眼前的是一个 字―― ―死. 我自小就见过一些人死.有的是慢慢地死去,有的 死得快. 但给我留下的却是同样的不曾被人回答的疑 问:死究竟是什么?我常常好奇地想着我要来探求这个 秘密. 巴金从小就对死很敏感.一次次生命的毁灭,改变着 他对人、对社会、对世界的看法. 有意思的是,巴金第一次注意到死亡,感受到死对 自己心理的影响,是一只公鸡的被杀.那时他很小,是在 四川的广元县,父亲在那里做县令.这棵现在郁郁葱葱的 大树,据说就是当年县衙门的所在地.巴金和父母便住在 这里,与他相伴的有兄弟姐妹,也有一群鸡. 大花鸡、小凤头鸡、麻花鸡、乌骨鸡……巴金可以叫 出它们一连串的名字.他最爱的是大花鸡. 养鸡就是为了吃,小小的巴金还无法理解.眼见着鸡 一天比一天少, 眼见着自己喜爱的大花鸡也难逃厄运,巴 金央求母亲留下大花鸡.大人笑笑,很不理解. 大花鸡最终被厨师杀了. 我跑到它的面前,叫了一声大花鸡! 它闭着眼睛,垂着头,在那里乱扑.身子在肮脏的土地上 擦来擦去.颈项上现出一个大的伤口,那里面还滴出血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死的挣扎! 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却让敏感的巴金第一次对死 亡有了深深记忆. 让巴金对死亡敏感,对人的生命被蹂躏、被毁灭感到 痛苦的,是封建大家庭里的悲剧.一年又一年,他目睹了一 个个熟悉的生命在眼前消失.可恨而可怜的祖父,可悲的 叔父,可爱的佣人,无辜的轿夫……死亡让他震撼,死亡让 他不能不鞭挞造成这些悲剧的制度. 一部《激流》三部曲,写出了一个个美丽生命被毁灭 的悲剧. 鸣凤之死. 瑞珏之死. 梅之死. 蕙之死…… 高老太爷之死.交织着作者的爱与恨,产生另外一 种复杂的意味. 一次次对死亡的描写, 成了巴金作品中的精彩篇 章,成为现代文学的经典. 改变巴金人生走向的却是意大利工人凡宰地、萨柯 的死. 是在
1927 年的法国.寂寞,孤独,感伤,因牵挂凡宰 地、萨柯的命运而不再显得重要.他们因投身无政府主 义运动而在美国被捕,受到诬告而被判处死刑.刑期临 近,全世界都在声援他们.留学巴黎热心无政府主义运 动的巴金,也参与进去.他给狱中的凡宰地、萨柯写信. 我不再陡然地借纸笔消愁了.我坐在那间清净的小 屋子里,把我的痛苦、我的寂寞、我的挣扎、我的希望…… 全写在信纸上,好像对着一个亲人诉苦一样,我给美国死 囚牢中的犯人凡宰地写了一封长信. 狱中的凡宰地给巴金回了两封信.青年巴金为之兴奋. 然而全世界的 声 援没有改变凡宰地、萨 柯的命运.他们被绑在 电椅上处死了.巴金陷 入愤怒和痛苦之中. 我写了一天 的信,寄到各处去,提出 我对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