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ddzhikoi | 2019-07-04 |
他坐近酒吧柜围,剥开狭长的棕色果壳叫我试味,一边说许久不见了,甚麽时候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要不就趁我生日快到了,在那天一起聚首吃顿饭.我试着这怪果子,觉得味道还有趣,核大壳脆,果肉味道有点像晒乾了的龙眼肉,形状像豆荚那样是一弯新月,叫人疑心是荷兰豆跟龙眼杂交以后的私生子.我这麽大一个人,过去一直没有做生日的习惯.大概因为当年父母偷渡来港,我是私家接生的,连出世纸也没有.长大以后去领身份证,看不懂英文,就把当天的日期当生日写上去了.家里提的是中国阴历的日子,身份证上是应付官方的虚构也斯后殖民食物与爱情
2 日期,还有阿姨后来替我从万年历推算出来的阳历日子,我备而不用,也没有真正核对过.就这样三个日子在不同场合轮番使用,随便应付过去,倒也适合我散漫善变的个性.前年我的酒吧开张不久,大伙儿晚上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不知怎的说起原来在大学教书的老何跟我同一天生日即是说跟我三个生日的其中一天相同,结果后来就在酒吧里搞了个生日派对,各人带来不同的食物:中东蘸酱、西班牙头盆、意大利条、葡式鸭饭、日本寿司.伊莎贝带来两瓶难得的佳酿,是她新婚时在葡国酒区试酒的收获.老何没有女朋友,他带来大学的同事、美国人罗杰.我还请来了有名的前辈食评人薛公,在他的领导下,我们在不能举炊的酒吧里弄出了热辣辣的夫妻肺片、甚至夸张地用油锅烧出了糯米酿猪肠.白天发廊用的洗头盆正好用来洗菜,风筒用来烤鱼乾.这些夸张的食物配合回归前歇斯底里的气氛,一方面是民族气节高昂的电视爱国歌曲晚会,一方面是兰桂坊洋人颓废的世纪末狂欢,不是只有明天就是没有明天,好像这明天就是日历上一个印成红色的日子,代表了某些伟大事物的诞辰或是死忌.我想那是日子崇拜.我对甚麽大日子都无所谓.但在那段日子里我们也不能幸免地大吃大喝,荒腔走板地乱唱一通,又恋爱又失恋,整个人好3 后殖民食物与爱情 似处於一种身不由己的失重飘浮状态.翌日醒来,我发觉头痛得厉害,我只好在发廊的门口挂上休息一天的牌子.整个早上只觉得口渴,好似是永远没法止住的渴.我到处找水喝,尝试在骚动过后从头收拾旧山河,重新去过新日子,结果却只是一片空虚.柜里的好酒不见了几瓶,礼物还未有机会收好,也不知放到哪里去了.在这个空荡荡的发廊酒吧里,我觉得自己也是空空的,不知用甚麽才能实实在在把一切填满.在这种狂欢过去以后的产后忧郁症里,我开始对於搞派对这一类事情,有一点意兴阑珊了.现在在这生意冷清的酒吧里,他再提起生日派对,我不禁想起之前那些疯狂派对,好似只剩下凌乱的影子.生活迫人,我们一群朋友也的确好久未曾聚首了.阿李提议去屈地街地痞小店钊记.我刚去过一次,食物够镬气,就嫌师傅下味精手重了,我回来后整晚要不停喝水.还有那儿地方肮脏,而且只有圆凳,连有靠背的椅子也没一张,我说.伊莎贝去了越南,我不能想像贵妇人或是新潮女子玛利安会愿意在那儿y上一刻.可是为了你们,她们都愿意去呀,阿李说.原来他跟她们说过了.好似大家想回到过去一段比较开心的日子.再多说几句,我就明白过也斯后殖民食物与爱情